姚观找到那个传令兵,跟他说:“你再等一等,我们还有要事需要商议,等我们都商量妥当了,你再回去禀报四王爷,省得你来回奔跑传令。”这个传令兵嘴上说好,却又面露难色,似乎想急着回去报告。姚观就又找了两个铁御卫,让他们暗中看好这个传令兵,千万不能让他下船。
然后,姚观就又去找宣亚帧。宣亚帧这个老实人,他依旧还待在船尾。船尾甲板上空旷而宁静,风里带着湿润的水气,从船尾处向远方的海平面望去,那是一望无垠的浩瀚与辽阔。此时虽然形势紧张,大战将近,但在这船尾处,却是一片短暂的平宁。姚观看见,宣亚帧就那么独自一人站在船尾,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与海洋,他的背影很瘦弱,也很苍老。姚观理解宣亚帧此刻的心情。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的生死与纠葛,只能贪恋这眼前暂时的、虚幻的安宁。这船尾甲板上,此时空旷平宁,但谁知道下一刻,这里会不会死尸遍地呢?
姚观走近宣亚帧,宣亚帧正望着远空出神,没留意姚观的走近。姚观拍了拍宣亚帧的肩膀,宣亚帧回过神来。两人互相抱拳行了个礼。姚观长话短说,直接说道:“宣大人,骆顺和骆少侠此时正在船舱中等待,他想邀请您和您的千金,一起过去秘密地谈一谈事情。”
“什么?骆少侠在这儿?”宣亚帧初听之下,还以为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岔子。他惊问的声音有点儿大。
姚观赶紧竖起一根食指,放到自己嘴唇前,向宣亚帧轻轻“嘘”了一声,意思是要他小声说话,别让其他人听见。宣亚帧会意,知道此事定然属于秘密,不宜声张。
宣亚帧自觉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又问:“你是说,骆少侠要见我和我的女儿?”
姚观说:“是的,骆少侠要见你俩。关于当前的这个危局,他有解决的办法。只是这甲板上人多眼杂,不方便商议大事,你们父女俩,得跟随我去单独的舱房中,与骆少侠密谈才好。”
宣亚帧面对姚观这个突然的提议,心中难免疑虑重重。他不太相信姚观说的这些话,但是,又觉得姚观没什么理由要骗他。姚观想杀他们父女还不简单吗,哪里用得着使这些弯弯绕?可是,骆顺和又真的在这船上吗,他为什么要秘密约见他们父女二人?对于眼前的这个夺船危局,骆顺和又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宣亚帧满腹狐疑。
姚观见宣亚帧目含疑虑、犹豫不决,不禁心生焦急。他催促宣亚帧,道:“宣大人,事态紧急,还请不要多作迟疑,浪费时间,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如今你我双方将士,俱在这几十条船上,剑拔弩张,一旦开打,死伤必将惨重。若要和平解决此事,你我必须放下顾虑和担忧,赤诚相见、真心相商,才能寻得出路。如今时间紧迫,还请宣大人速速行动!”
宣亚帧听了姚观这话,觉得姚观也确实是很有诚意。再说了,如果真的是有骆顺和在中间调停,那他宣亚帧又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想罢,宣亚帧说:“好,我这就去找来凤羽,速去船舱议事。”
宣亚帧回到自己的士兵群体中,他拉了宣凤羽就往外走。那些海军士兵们感到奇怪,就问:“宣大人,你们去哪儿?”宣亚帧回答:“兄弟们,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切记不要冲动,不要与对方起冲突,我现在要去和对方谈判,争取和平解决此事,让我们大家都能好好下船、平安回家。你们等着。”于是,这些原本簇拥着的海军士兵们就让出了一条路来,给宣亚帧和宣凤羽走。
宣亚帧和宣凤羽走向了铁御卫那方,他俩跟着姚观,走进了船舱里去,从海军士兵们的视线中消失了。相信宣亚帧的,觉得他是去谈判了,但是也有一些心眼多的,不免对此产生疑虑,担心宣亚帧会背叛这边的海军兄弟。一切变化都是未知的。
铁御卫一边的阵营,还是和海军一边的阵营分开着,每条船上,这两方都壁垒分明地分开着,中间空出着很大一片空旷的甲板。双方都还没有动武,但也互相虎视眈眈、剑拔弩张的,战争一不小心就会一触即发。其实从每个人的心里来说,不论是铁御卫还是海军,他们心里都不想打,不想去和对方阵营打打杀杀。毕竟打仗是要死人和送命的,他们这些人,互相之间又无怨无仇,这打打杀杀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们的命令罢了。那些王侯将相,为了他们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就让下面这些士兵去流血牺牲,王侯将相们自己倒是坐在殿堂里,一根汗毛也不会少。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唐。高位者歌舞升平,低位者血泪满身。士兵们自己都不傻,只是没有办法,当了兵,拿了军饷,就得服从命令,不听话就会死。
现在,在姚观和宣亚帧所在的这艘船上,船舱是在铁御卫这一方的势力范围中。船舱是很大的,内有许多间,分为不同的功能和用途。骆顺和选了一间又小又偏僻的空船舱,作为谈判场所。其实,对于骆顺和与姚观来说,他们倒是更愿意把这些船舱交给海军兄弟们来控制,因为姚观和骆顺和二人,是江南王阵营中的内鬼,所以,他俩在铁御卫的势力范围中和宣亚帧议事,其实内心充满惶恐。骆顺和往这间选定的舱房外看了又看,就是生怕待会儿会有铁御卫过来偷听。骆顺和又检查了附近的几间舱房,看看这些舱房里有没有人,得没有人才好。他又敲敲舱房的墙壁隔板,看看这墙壁隔不隔音。总之他是万分小心、万分谨慎。他就怕一会儿与宣亚帧谈事时,会被铁御卫的人听见,他就怕自己和姚观的卧底身份,会在大功告成之前被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