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误会了,陛下。”龙中堂顿时察觉出黄帝的误解,急忙解释道:“我并非恳求陛下赏赐,而且,家父既不是贪恋荣华之人,也很难背叛九黎而加入有熊。所以,我打算劝说家父退隐山林,安享晚年。”
此言一出,黄帝大感意外,而姬灵更惊呼出声,诧异问道:“那怎么行?深山老林,缺吃少穿的,怎么过日子啊?”
“灵儿,稍安勿躁嘛。”黄帝微微一笑,道:“这只是敖继与世无争的想法,至于敖牧正有无此意,尚未可知吧?”
“是啊。”龙中堂喟然应道:“家父对九黎忠心耿耿,眼下又战乱不止,实不知他老人家能不能听从我的劝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用心做了,何须在意结果呢?”黄帝不无感慨道:“想当初,我和令尊,还有姜尤,一起在农皇陛下驾前把酒言欢,从未想过会弄到两军对垒的地步。时至今日,每当夜深人静,我何尝不感叹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呢?”
“姬大哥,我爹他们来了。”黄帝话音刚落,却见方才与他一块假扮怪兽的小伙子惊喜喊叫着跑到近前,抬手指向黄帝身后,惊喜道:“您看您看,还有二叔他们,都过来了。”
黄帝等人急忙顺势望去,只见十余丈外的灌木丛林中,陆陆续续地钻出来十几个披头散发衣着简陋之人。
他们有老有少,有高有矮,从左至右,成弧状散开,小心谨慎地刚刚钻出树丛,猛然听到小伙子的喊叫声,齐齐顺声而望,又齐齐欢呼出声,飞奔而至。
黄帝大出意外,随即便喜笑颜开,迎着人群匆匆走出两步又蓦地站住,回头看着惊疑不定的龙中堂和姬灵,微笑招呼道:“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荐,还有你,巧倕,我先给你引荐。”
说着,黄帝一指龙中堂,微笑介绍道:“这是敖继公子,他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九黎牧正。敖继,这位兄弟是山下糈稌族柱首的长子,巧倕公子。”
龙中堂急忙拱手施礼道:“见过公子,幸会,幸会。”
巧倕也满脸欢笑,抱拳拱手,却不像龙中堂似的寒暄问候,反而欢快笑道:“我今年十八岁,你呢?”
“哦,我虚度十九。”龙中堂应声回答,非常喜欢这个快言快语的同龄人,顺势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我?”巧倕微微一怔,吃吃笑道:“我们这里只有名字,没有什么姓氏。姬大哥,你是知道的吧?”
“十里不同俗嘛。”黄帝看着龙中堂和姬灵满面愕然,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想当初,娲皇娘娘造就世间万物,咱们人类和飞禽走兽一样,也并无什么姓氏嘛。”
“啊?”姬灵难以置信道:“那咱们怎么姓姬的呢?”
“你小的时候,对你讲过的呀。”黄帝看向姬灵,不无责备道:“只是你呀,左耳进右耳出,不长记性……”
“哎呀,说正事儿嘛。”眼见黄帝当着龙中堂的面揭破短处,姬灵不由娇羞薄怒,嗔怪打断道:“人家都等着听呢。”
黄帝只好微微一顿,淡淡一笑,继续解说道:“后来,遂皇陛下因钻木取火之功继承大宝,为制定礼仪,内外有别,又因风能助火,所以自领风姓,人类才有姓氏之说。”
“原来如此。”龙中堂恍然大悟,不胜欢喜道:“史书只说遂皇陛下姓风名允诺,并未说明因何而为风姓,想不到其中还有这番道理。”
“怎么?”黄帝心想:这小子不会和灵儿一样过耳就忘吧?于是稍显诧异地问道:“敖牧正没有告诉过你吗?”
“额,这个……”龙中堂不由尴尬一愣,心想:我哪知道父亲有没有告诉过真敖继,于是嗫嚅道:“可能说过,只是……”
“哎呀,都是小时候说的,肯定忘了呀。”姬灵一看龙中堂惭愧羞涩,对黄帝大为不满,急忙解围道:“啊呀,我想起来了。咱本姓公孙,因生在姬水,便改为姓为姬……哎对了,敖继,你家为何姓敖呢?”
闻听此问,龙中堂脸上尚未褪尽的红晕愈发浓重,急忙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关于敖姓的记载,心中也更加惭愧:若仅仅不记得风姓起源也还罢了,若连自家姓氏起源也不知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一念至此,他忽又心中一动,心想:别说不知眼前这敖姓的起源,就连他自己所继承的龙姓起源,也是一无所知啊!
虽说他博览群书,对龙姓起源略知一二,可他们这一脉到底从何而来?归属于哪一支脉?他不仅一无所知,甚至从来也不曾想要探问究竟。
就在他满面尴尬恍惚走神的瞬间,姬灵已然看得清楚明白,心想:本想给你解围,没有想到你连自家姓氏起源也不知道,只好嘻嘻一笑,再次解围道:“都怪你爹他们那些长辈,总在咱们不懂事的小时候讲这些,等咱们长大能记事儿了,他们反而不讲了,真是岂有此理。”
闻听这番高明言论,龙中堂不仅瞬间摆脱尴尬,甚至差点笑出声来,不由惊讶又敬佩地看向姬灵,暗暗赞叹——仓促之间,她居然能讲出这番道理,真是聪明睿智,伶牙俐齿。
黄帝对姬灵的这番狡辩虽然大为不满,本想斥责两句,又觉其中似乎也有些道理,更怕说她一个不是,她必定还会找出一大堆理由来反驳,辩来辩去,反而愈加纠缠不休。
于是,他只好哈哈一笑,索性不再理会这两个浑浑噩噩的年轻人,转而看向巧倕,岔开话题道:“在燧皇陛下之前,即便圣明如巣皇陛下,却也并无姓氏,甚至和你们一样也不懂用火。”
龙中堂熟知这段历史,并不觉惊奇,而姬灵却已经惊呼出声:“啊!你们居然不懂用火,吃生东西吗?”
“姬大哥来了后,我们不再吃生东西了。”巧倕羞涩笑道:“也才知道,原来,咱们不能仅仅穿兽皮,挂树叶,还应该植桑种麻,耕种纺织。”
龙中堂顿时醒悟过来——原来,这片地区尚未开化,依然过着饮毛茹血的野人生活,哪能有姓氏之说呢?
他正暗自感慨,忽听身后响起一阵粗狂豪放的笑语声:“哈哈哈,老弟,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