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从穿堂绕到东厢房,又从东厢房跳上东耳房,蹑手蹑脚地来到耳房顶上,还没站稳脚跟,便听屋顶下传来凌一统的暴怒声:“别说咱们大荒王朝从未出现过这等丑事,纵观有史以来,也从未有过。所有史籍资料,几乎全部烧光,那始皇帝焚书坑儒,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是,孩儿防备不周,招此大祸,罪该万死。”一个声音沮丧回道:“请父王责罚。”
“罚有何用?罚你,那些东西就能恢复吗?”凌一统虽然余怒未消,却声音稍缓,不无痛心道:“你初掌禁军,便发生这等丑事,实在难辞其咎。”
龙中堂不由一愣,心想:“凌云志还掌管禁军?”
“是,孩儿先辞去禁军都统。”
“胡闹。”凌一统更加不满的呵斥一声,稍稍一顿,又语重心长道:“禁军担负着京畿防务,岂能随便交于外人?”
“可是,孩儿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弥补这天大的过错。”
“唉!好在今日早朝,皇上已经赦免于你,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凌一统轻叹道:“不过,虽然天恩浩荡,可我执掌朝纲,不能让百官觉得我徇私枉法。”
“是,孩儿明白。”
“嗯——”凌一统长出一口气,话里有话地宽慰道:“要说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你。你有没有想过,你刚与赫连守业交接完毕,就出现这档子事儿,你说奇不奇怪?”
“是,孩儿也觉蹊跷。所以,在皇上责令刑部和顺天府尽快破案之前,孩儿已让枢密营统领雷奕明暗中展开调查。”
“嗯,很好。”凌一统赞许道:“刑部和顺天府明处调查,枢密营暗处侦查,如此双管齐下,也好尽快将罪犯缉拿归案。”
龙中堂越听越糊涂,越听越好奇,总觉得和凌一统说话之人的声调语气与凌云志之前的语气语调大不一样——不仅比之前沉稳许多,对答之间,张弛有度,没有丝毫的纨绔作风。
沉吟之中,他终于按捺不住,决心看个清楚明白。
打定主意,他再次四下张望一番,眼见周围并无异状,只是院中有大管家把守,他不敢在屋顶前坡活动。
他顺势看向后檐,只见后面也是一片寂静,灵机一动,轻轻纵上正方屋顶的后坡,顺着后飞檐缓缓弓腰前行。
他蹑手蹑脚没走几步,发现屋檐下居然透出一束昏黄的灯光,急忙靠近,悄悄探出屋檐,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溜檐窗。
溜檐窗约有三尺余宽,两尺余高,紧紧贴着翘起的宽大飞檐,简直是个绝佳的偷窥宝地。
他急忙伏在屋檐上,稍一探身,脑袋垂在窗户外面,把食指伸到嘴角,沾点唾沫,轻轻戳开窗纸,眯着眼睛向屋里看去。
屋里灯光明亮,桌椅床铺等摆设一目了然,好像一间小小的卧室,不得不让他大感惊讶——堂堂摄政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衣食起居居然这么简朴,远不如他儿子凌云志那么风光排场。
感慨之中,他迅速环视一周,并未发现异常之处,稍稍放心,这才细细打量起房中两人。
只见一人背对着他斜斜倚靠在床头的靠背上,想必是正要休息的武亲王爷凌一统。
而端坐在凌一统床前椅子上的年轻人,正好面向龙中堂,看上去约有二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鼻直口阔,却分明不是凌云志,想必是凌一统的另一个儿子,正满面忧郁,犹豫不决地回道:“只是——”
“嗯?”凌一统眼见此人话说一半,迟疑停住,诧异追问道:“什么?”
“雷奕明说,国子监起火时,二弟,好像也在那里。”
“啊?他在那里?这个混帐,居然不来禀报。”凌一统猛然坐直,生气吩咐道:“去,把他叫来。”
“三更已过,二弟应该睡了。”此人急忙劝道:“何况,二弟常不在家。”
“唉!”凌一统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宏儿呀,为父政务繁忙,无暇管教他们两个,你这做长兄的,一定要严加管教。”
“是,父王。”宏儿稍稍犹豫,却帮着凌云志开脱道:“孩儿觉得,二弟虽然在场,纵火之事必定与他无关。至于四个侍卫诬告张祭酒之事,虽然看上去和他有所牵连,可他毕竟稍显年轻,或许被人利用也说不定。请父王明鉴。”
凌一统心中一怔,抬眼看了宏儿一眼,心想:世昌有意无意地数次暗示于我,说云儿似乎有夺嫡之意。如今宏儿刚掌禁军,就出现意外,是不是和云儿有所牵扯?若真是云儿搞出这么多祸端,必定心怀叵测。”
前思后虑中,他轻叹一声,肃然叮咛道:“你呀,事事总为别人着想,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以后怎么继承王位?怎么统帅百官?”
“是,父王。”宏儿心中一凛,更加恭谨道:“孩儿会努力的。”
“知道就好。”凌一统微微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道:“下去吧。”
“是,父王。”宏儿躬身告辞:“孩儿告退。”
“慢。”
“是。”
“玄先生可有消息?”
询问声中,凌一统却暗自思忖:这老家伙为何一整天未见踪影?难道是他一直在云儿背后出谋划策?
“叶翠被劫后,玄先生追赶出去,至今没有消息。”
龙中堂听得清楚,顿时陡然一震,惊喜交加,疑窦丛生:翠儿居然被人劫走!
被谁劫走?
我和翠儿初到京城,除了刚认识的柳氏祖孙和韩凤娇等人,基本没有亲故好友,谁会出手相助呢?何况柳爷爷他们还都在蟠龙山上——啊呀!三叹下山来了,难道,翠儿被三叹救走了?
可是,三叹救走翠儿,为何没有回山呢?
再说了,有玄丝子在此看守,三叹应该难以救走呀?
难道另有其人?
一连串的惊疑猜测,让龙中堂惶惶不安百爪挠心,满心想转身离去查询叶翠的下落,可又不知从何着手,只好满怀期待,强自稳住心神,更加专注地盯着凌一统父子,期望再听到一些更加有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