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楚寒雪反手抓住她的手臂，撑着她不断下坠的身体。
“什么？你说什么？”
楚寒雪一遍一遍地问着，她并非没听清，而是没听懂。
那是她将死之时说的话，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不成她说的是杨旭身体里的第二只虫蛊不是她放的？
“你把话说清楚，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王知画的头早已向后仰去，而楚寒雪也再也撑不住她的身体，只能无力地放开手，任由她的身体向后倒下，溅起一片烟尘。
楚寒雪被沈凌霄紧紧抱在怀中，可她却依旧执拗地向前想要扶起她的身体。
“你先别死，你把话说清楚！你说话呀！”
“阿雪！你冷静一点，她已经死了！”
沈凌霄转过她的身体，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
待她冷静下来一些，沈凌霄才开始柔声安慰：“结束了，都结束了。”
楚寒雪抓着他心口处的衣服，感受到掌心的黏腻，这才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第一次杀人，那剑刃穿透身体的沉闷感令她感到不适……
她推开沈凌霄，侧过身开始干呕起来。
沈凌霄扶着她的肩膀，温柔地顺着她的脊背。
牢狱中，唯有楚寒星一直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曾说话。
“知画，知画……”
王丞相的呼喊声逐渐弱了下去，可那由喉咙中溢出的哀嚎之声却一声高过一声。
楚寒星走到王知画的尸身前，蹲下身体。
被关在外面的王丞相瞬间慌了神。
“楚寒星，你要做什么？死者为大！你还想做什么？”
可楚寒星恍若没有灵魂的木偶，当着他的面，握紧匕首，手起刀落……
那王知画残破的身体，脖子上瞬间出现一个更大的伤口，那脖子似乎被他砍下了一半。
楚寒雪强忍着恶心，抬头看他。
“这是你欠他的……你得还……”
楚寒星看似不经意地借着王知画的衣领处擦血，可实际上，他却迅速捡起了地上的一个黑色的东西，顺着匕首一起收入刀鞘中。
“哥哥……”
听到楚寒雪那有些担忧的音调，他只是抬首淡淡地笑着。
“无碍……”
和楚寒雪一样，他只是觉得有些仇终究是要自己报才好。
可他只恨，为何王知画只有一条命？不能让她活过来，亲手再杀她一次，为自己身边的暗卫报仇……
在他跪在父皇的寝殿外，倔强地哀求父皇杀了所有与此事有关之人的时候，他的老师，尉迟烬便曾问过他。
“用你的太子职位去为一个已经亡故之人正名！这样的赌注值得吗？！”
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值得！”
尉迟烬气急败坏地甩了甩衣袖，挺直身板，背过身去不再理他，直到他听到太子更加坚定的声音传来。
“太子之称是未来社稷和未来的责任！更是林国未来的希望。”
“可这世上不会只有一个太子！任何人都可以取代我！”
“而我身边那些活生生的人，他们的性命是真实存在过，无法替代的。”
沉吟过后，太子目不斜视，肩背笔直。
“老师！这难道不是你教我的道理吗！”
“若是今日我冷眼旁观，不去争取，来日，谁会放心做我的臣下，为我奉上真心！”
尉迟烬猛然睁大了眼睛。
那双上了年纪，看惯了世间机关算尽的眼睛突然间有了光彩。
他虽拂袖离去，却为了他从小教大的太子，开了唯一一次后门……
待到楚穆然圣驾到了牢狱门口时，刚好见到几个人影逆着其中黝黑的光中缓缓走出。
三位少年人身形挺拔，还有一人……佝偻着身体，摇摇晃晃，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待到走得更近了些，看清来人，楚穆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一双儿女满身血污，脸色也不大好看。
“小雪……”
他下马上前查看自己的一双儿女是否受伤，可身后跟着文武百官，却有人开始卖弄自己的才华。
“圣上，两位殿下一身血污从牢狱中出来，此刻若是不问清楚何事，殿下便上前，怕是有违礼法。”
可楚穆然置若罔闻，依旧转着楚寒雪的身体细细观察。
身后的沈凌霄在面具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后，他才放下心来。
又细细观察了一下，两兄妹的脸色都不大好。
不用多猜，也知道这表面温和的兄妹俩人必然是心中吃定了主意，亲自手刃了那始作俑者。
“我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我先查看一下自己孩子的伤势就有包庇之嫌了吗？要不要让大理寺的人过来将朕一块儿带走，看看能治朕一个怎样的罪名？”
那人见圣上当真动了怒，自己身后又无人附和便悻悻地退了下去。
不过听到楚穆然说这话，一直佝偻着身体的王丞相倒像是抓到了漏洞般突然跪下。
“请圣上给老臣做主啊！”
楚穆然瞧了一眼他的神色，又看了看两人满身污血……
“王丞相，起来说话。”
身后伺候的小厮倒是个知趣的，楚穆然话音刚落，他便走上前去，硬生生将王丞相从地上拔了起来。
一边使着力气，一边找机会说道：“王丞相，地上凉，起来回话！”
这身子一直，原本弱势的气息一下调整回来不少。
那些还没来得及同情他的大臣，根本来不及有任何情感反应，只剩下让他平静地陈述事实。
“陛下！两位殿下私闯牢狱，对我的女儿动用私刑，我的女儿知画……知画……”
他再也说不下去，掩面哭泣起来。
楚寒雪本想跪下认错，她做的，她承担，不让哥哥受到牵连。
可就在她膝盖微微弯曲的瞬间，楚寒星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王丞相，有些话，你可要三思后再说！”
楚寒星转过身去，本应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却如同淬了一层冰霜。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王丞相的脸，毫不退却，威压感十足。
王丞相一愣。
自打他进了牢房开始，就没见楚寒星说过几句话。
他深知楚寒星是个直性子，会承认自己的作为，可现在看来……
他怎么觉得有些心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