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主任好啊,真闲啊,想起来给我打电话?”邰宝龙笑道。
“我就问你,老干部和县人大代表的事儿,你知道不?”
“知道啊,这事儿这么大,全县人都知道了,我怎么能不知道?”
“那你肯定知道结果了。管书记赢了杨书记!杨书记气势汹汹,管书记举重若轻!嘿嘿,你知道是谁给管书记出的点子?”
邰宝龙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江寒说得没错,这点子果然就是尤文龙出的。
“我知道啊,江哥早就说过了,这点子是你出的。”邰宝龙说道。
啊,尤文龙满心喜悦,顿时烟消云散,莫名一阵失落。
“江,江寒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哥呀,十天前就说过,老干部就用公款旅游来诱惑,县人大代表就在代表资格审查上做文章,”邰宝龙感到了电话那边的异样,又补上一句:“江哥说他曾经对你讲过县人大代表的选举问题。”
“真,真的啊。我倒是没想到。这个,管书记叫我了,先挂了啊。”
管少卿已经回到莲花湖边的县领导公寓了,尤文龙本想与邰宝龙分享一下喜悦,顺便把他叫出来到北街吃羊杂可、喝三河酒的。
本来是热情满满,哪知道邰宝龙的几句话如同一大桶带冰块的水兜头倒下,一下凉到了骨子里。
不仅凉,还有点疼。
邰宝龙是个老实人,从来不说假话。
江寒也曾经对邰宝龙和他说过,官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一定要坚守不说假话的底线。
“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江寒的这句话,邰宝龙都记到了他的笔记本上。
看来,江寒的实力,自己还是低估了。
他请长假之后就离开了三河县,但他对三河县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关键是江寒对他尤文龙了如指掌!
自己引以为傲的金点子,居然都在江寒的意料之中!
顿时有一种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绝望。
这些天,三河酒业的党委书记苏常功来找管少卿两次,往尤文龙的办公室里扔了好几条华子。
随后,三河酒业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又往尤文龙的宿舍搬了好几箱高档的三河酒,这种酒不对外卖,专供县领导的。
尤文龙就想叫上邰宝龙,一块尝一尝这种县领导的特供酒呢,现在,却没有一点心情了。
县领导的特供酒,怎么能让邰宝龙这种层次的人喝?他也配?呸!
尤文龙每天晚上都在办公室看材料到很晚,这个习惯还是在江寒手下工作时养成的。
这个习惯让尤文龙十分受益。
自从他在省委政研室的《河洛工作》上发表关于乡村建设的文章之后,他就更加注意学习。
一有空就找到有文件和材料来研究,不仅研究文件和材料的写法,更是用心琢磨文件出台的背景、针对的问题和解决的措施。
正是有了这种积累,他在黄沟村讲解两个村发展旅游的做法以及“三河人”大遗址国家文化公园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
在领导们提出其他问题的时候,尤文龙也能够对答如流。
他之所以能够被管少卿看上,也是来源于他的综合素质的提升,协调关系、材料把关等等方面让管书记很欣赏。
而这一次,他出的主意更是让管少卿不吝表扬之辞。
此时,尤文龙已经看不进去文件了,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江寒一定隐藏着后手!
江寒既然提前预知了自己的主意,那么一定想到了现在的结果,那么他一定是有所准备。
尤文龙现在已经与管少卿紧紧绑在了一起!
这就叫做屁股决定脑袋。他和管少卿绝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且,论年龄、论学历、论位置,管少卿都是全市少有的前途远大的年轻县委书记。
只有紧紧跟着管少卿,他尤文龙才能够走得更远!
在他看来,管少卿就是他的天,就是他的伞!
管少卿就是他唯一的领导,过去的领导只要和管少卿为难的,那就一定是他尤文龙的敌人。
包括江寒。
江寒下一步究竟有什么动作?
江寒不在三河县,那么,他的后手一定会通过某个人来执行。
这个人究竟是谁?
邰宝龙?
不大可能是他。邰宝龙干业务可以,玩心眼不行!
还能有谁?
林逍逍!
尤文龙眼前又浮现出林逍逍的样子,三年了,他一直在追求林逍逍,但林逍逍总是婉拒。
林逍逍和江寒的关系密切,再加上他们两个都是张雅文的拥趸,关系就更近了。
江寒的后手一定会通过林逍逍来实现。
林逍逍作为县长的秘书,协调事情也比其他人方便。
盯住林逍逍!
尤文龙作为县委书记秘书,当然不可能亲自去盯梢。
那就派个机灵一点的人,盯着林逍逍。
……
三河县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四五天过去了,街边的雪堆还没有化。
夜晚的城北显得比白天还要热闹。
喝羊肉汤、喝三河酒,成了县城人的最爱。
外面寒风阵阵,三五成群的人围坐着羊肉汤锅边,桌子与桌子之间还烧着一些树疙瘩。
大锅里滚着白色的汤汁,烧烤摊与大汤锅相间而设,烟气、雾气、火气掺搅在一起,让人们一下子忘记了寒冷。
有的人喝着酒,一时兴起,还会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大声吆五喝六。
因为临着酒厂和屠宰厂,这里的东西都很便宜,酒是那种最便宜的三河酒,虽然大家都不富裕,但都还消费得起。
这条街上的店主、摊主百分之九十是酒厂和耐火材料厂的,食客最少有四分之一是酒厂的。
之所以开店,主要是酒厂发不出工资就用酒来低。
这么多的酒自己也喝不完,那么就开个饭店或烧烤摊,顺便把酒换成钱。
在“黑寡妇”烧烤摊前,已经有了四桌客人。
这时又走过来六个人。
“哟,这不是郑科长吗?哟,这不是邰主任,哦,不,邰股长!刘奎,大志,你们咋来了?”
郑科长是三河酒业公司的生产科长,名叫郑万和。
“邰股长念旧,今天晚上请客呢。就在这儿了。”郑万和说道。
“咦,宝龙,你是县财政局的,请客也不去大饭店,咋跑到我们这儿吃小摊了?”
郑万和道:“你们不知道吧,想请宝龙吃饭的局长们、乡镇长们都排着队呢,年底了,该编明年的预算了。宝龙说非得回到北街,就吃小摊。钱不能让旁人赚走,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看看宝龙,难怪人家能进财政局呢。人好啊,知道照顾我们的生意。念旧的人,哪个单位领导都喜欢。”
邰宝龙招呼着大家坐下,看向另外四桌,有十来个人,其中一人朝邰宝龙点点头。
这个人邰宝龙见过,是野坡林场的退伍兵护林员,叫宋诚,江寒任野坡林场支部书记的时候,宋诚给他当过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