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路灯下面,陈钰瑟瑟发抖的萧条身影,在路面上映出了一道细长的影子,在这寂静无声的暗夜里,更加显得孤独,落寞。
偶尔有汽车经过,她不时停下脚步观望,寻找着苏欣的身影。
终于,不远处,一辆蓝色轿车缓缓在她前面停下,陈钰抬头,看见苏欣已经下了车,一脸担忧的向她跑来。
那一刻,陈钰所有的委屈全部倾巢而出,她甩开胳膊同样朝苏欣奔去。光秃秃的路面上,两道纤细的影子也随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而交叠到了一处。
陈钰不停抽噎着,苏欣抱着她,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脑勺,柔声宽慰。
两个女生之间真挚的情感,不禁令人感动垂怜。
凌亚峰怕打扰到她们,从车里下来后,靠在车门边,远远观望着。
看着她们俩的身影,凌亚峰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居然羡慕起陈钰来。他脑子里幻想着,如果苏欣抱的人是他,那该有多好。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稍纵即逝,随后他又很是鄙夷自己这种龌龊的想法。
两个女人哭完了,也劝完了,携手朝车身这边走了过来。
凌亚峰赶忙站直了身子,显得很有礼貌,在苏欣的朋友面前,可不能表现得太掉价。
苏欣给他们两人介绍。
“这是陈钰,我最好的闺蜜。这是凌亚峰,我未来的老板。”
陈钰的眼睛哭的微微有些红肿,她有些难为情,因为自己刚刚的糗样,被凌亚峰看得一清二楚,她不好意思正视凌亚峰,低垂着眉眼说了声。
“你好。”
与她相比,凌亚峰就显得自然的多,他咧嘴一笑,一点不见外的同她打招呼。
“陈钰是吗,我们见过了,昨天在包子铺……不过我当时赶时间,就错失了这个跟美女结交的机会。”
一旁的苏欣忍不住噗呲一乐,这个凌亚峰,跟谁都是自来熟,不过对于调节气氛,他这话还是很管用的。
陈钰心里也顿觉轻松了不少,不像刚才那么拘谨。
凌亚峰回身打开后车门,邀请她们上车。
“两位美丽的女士,夜风太凉,快上车聊吧,别再冻感冒了。”
苏欣跟他熟得很了,也不再客气,拉着陈钰的手就一起坐在了后排车座上。
凌亚峰关好车门,回到驾驶位,瞟了眼旁边空荡荡的副驾驶位,心里有些失落。
车子再次启动,身后的两个女人脑袋窝在一处,声音低低的不知在聊些什么。凌亚峰竖起耳朵也听不清,索性直接开口打断二人的窃窃私语。
“诶…苏欣,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夜宵吧,顺便也让陈钰缓缓心情再回去。”
苏欣有些犹豫,“不太好吧,这么晚了你还要休息。”
凌亚峰耸耸肩,很是无所谓。
“没事儿,反正都出来了,这段时间每天都忙得很,正好我也趁着今晚,就当放松放松了。”
“就这么决定了,想吃什么?”
凌亚峰不给苏欣再拒绝的机会,直接做好了主。
苏欣只好作罢,扭头问陈钰。
“小钰,你想吃什么?”
陈钰见苏欣也同意了,正好她也确实憋闷,想了想说:“欣欣,不如我们去撸串吧。”
“好啊!原来美女也好这口,烤串配啤酒,一喝喝一宿。”
凌亚峰急忙抢话表示同意。
“苏欣,我对安市不太了解,你来说说哪家的烤串好吃?”
苏欣看向陈钰,二人互相对视,同时发出会心地一笑,异口同声道:“孙爷爷家。”
……
安市的梧桐路上有一条岔路口,里面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小巷巷深狭窄,两边的小区都是些破败的老小区,四周环境一般,凌乱的长着一些大树,房屋也都是陈年的老旧楼房,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条件不太好的居民。
小巷深处连接着一个弄堂,白天的时候,会有人在这里摆个小摊卖些散货,来采购的人都是附近图便宜省事的住户,到了晚上,这里基本就没有什么人了。
弄堂的一角,有一间铁皮房搭建的小屋,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因为外表的蓝白漆身已经锈迹斑斑。
敞开的窗口处支了一架老式烤炉,上面摆满了各种肉串,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站在烤炉后面,不时翻动着肉串,并在上面一遍遍的撒着调料。
白色的烟尘从窗子里向外面四散飘荡,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阵令人垂涎的肉香味。凌亚峰在弄堂口刹住车胎,定定地望着前面冒着烟的铁皮房,不由皱起了眉头。
“苏欣,你们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对啊,”苏欣点头,见凌亚峰这幅嫌弃的表情,笑着解释道:“孙爷爷在这里卖肉串几十年了,手艺好的很,吃东西注重的是味道和感觉,至于环境嘛那都是次要的。”
凌亚峰没有反驳,但神色依然无奈,虽然苏欣说的也有道理,但眼前这个环境,也着实太破了一点吧。
一个小时后……
铁皮房靠里的位置,苏欣三个人屁股底下,各坐了一个四条腿的塑料板凳,围在一张破旧的塑料桌旁,每人手里都掐着一把油滋滋的肉串,正津津有味的边吃边聊个不停。
桌子上凌乱的放着穿肉串用的那种细铁丝,都是三人吃完的。
陈钰拿起扎啤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下肚,舒服的吧唧下嘴巴,对凌亚峰说:“喂,苏欣的老板,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凌亚峰又是一串下肚,忙不迭点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很是认同地说:“这味道真绝了,一口下去,满嘴留香,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
陈钰用脑袋点了点苏欣,回答说:“好多年前,是苏欣带我来的,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学呢。”
凌亚峰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忙问苏欣。
“苏欣,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苏欣一时有些怔忡,不自然地笑了下,解释说:“也是跟别人一起来的。”
这时候,孙爷爷又将刚刚烤好的一大把肉串,给他们送了过来。
“来,这些算是爷爷送给你们吃的。”
“谢谢孙爷爷。”
苏欣几个人连忙道谢。
孙爷爷看起来心情挺高兴的,摆了摆手对苏欣说:“只要你这个丫头有空常来看看我这个小老头,爷爷就知足啦。苏欣啊,那会儿你跟着小逸,一放学就跑到我这里来吃上几串,爷爷忙的时候,你们俩还帮着我一起干活,这些年了,爷爷还都记着呢,只不过小逸那孩子已经好几年没看到他了,爷爷有时候还真是怪想他的……”
孙爷爷想起过去的事,目光里全是笑意,眼角的皱纹也变得更加深刻。
“苏欣啊,小逸没跟你说,还得多久回来吗?”孙爷爷接着问道。
苏欣听到这句话,慕然垂下眼帘,脸上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陈钰看出来她的为难,急忙向孙爷爷解释。
“孙爷爷,他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也说不准。”
“哦,这样啊……苏欣啊,等小逸回来你记着把他带过来,让爷爷好好瞧瞧。”
苏欣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果汁,用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可她不安的举动,早已落入了凌亚峰的眼里,他不笨,一下子就瞧出了苏欣此刻的窘迫。
换做别人的话,这时候就应该保持沉默,不该问人家隐晦的事。
可凌亚峰却偏偏还要问,似乎对于苏欣的事,他总是表现得格外好奇。
他装成无意似的随口一问。
“爷爷,您说的小逸是谁啊?”
孙爷爷笑呵呵的给他讲述。
“是个特别好的孩子,长得高高大大的,模样生的也俊……对了,倒是跟你挺像的。”
孙爷爷说着,像是突然发现了新事物一样,目光上下打量起凌亚峰,不住地点头。
“嗯…像,都是这么干干净净,又好看的男孩子。”
陈钰在一旁止不住的偷笑,苏欣的脸微微泛起红晕,低着头一声不响的一直喝着果汁。
外面又来了几个人过来买肉串,孙爷爷赶忙去招呼。
凌亚峰瞄了眼苏欣,随即拿起扎啤杯喝下去一大口。
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但他却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孙爷爷口中的小逸到底是谁。
他应该就是苏欣以前的男朋友吧,长得高大又帅气,跟苏欣很般配。
那他们为什么会分手,像苏欣这样的女孩子,哪个男人会舍得离开她,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苏欣心里还爱着他吗?
凌亚峰的心里不断的在思考。
“欣欣,你没事吧?”
陈钰怕苏欣难过,特意问了问,苏欣有些牵强的勾起唇角,告诉陈钰。
“我没事,咱们快吃吧。”
陈钰放下心来,端起扎啤杯,对凌亚峰喊道:“喂,干一杯。”
“好。”凌亚峰也拿起酒杯,和她轻轻一碰,一起仰脖喝了下去。
看他们两个喝的开心,苏欣轻轻笑了起来,但一想到孙爷爷刚才提起杜成逸,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伤感。
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杜成逸骑着自行车载着她过来的。
那一天放学后,她走在校园里,杜成逸从后面追上她,神神秘秘的说要带她吃好吃的。
后来他就带她来到了这里,一间铁皮房,一位老爷爷。
从此,他们两个便成了这里的常客,每次来,一人一手肉串,外加两杯果汁。
一边吃着,一边哈哈大笑,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那个年代,充满了纯真的感情。
一直到如今,苏欣每次来这里,都能感受到当年那种干净纯洁的氛围,她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着她的过去,和她从前的那份快乐。
人心可能会变,但是存于她心中的那份美好不会变,她留恋这个地方,留恋这份美好。
她又喝了口果汁,心里很是满足。连孙爷爷家的果汁,都比别处好喝,永远都是当初的那个味道。
陈钰已经喝的有些微醺,还在和凌亚峰不停叫板,苏欣劝她不能再喝了,又告诉凌亚峰应该回去了。
凌亚峰虽然还没怎么喝多,但也不能开车了,他把车钥匙丢给苏欣,让苏欣开车拉他们回去,因为只有苏欣一个人没有喝酒。
苏欣拿着车钥匙,有些为难,因为她没有驾照,也不会开车。
凌亚峰无奈地说:“苏欣,过阵子我忙完了带你去考个驾照。”
苏欣问:“为什么?”
凌亚峰坏笑着说:“有了驾照,你就可以做我的免费司机了。”
苏欣斜了他一眼,故作妥协道:“好,尽量满足老板的需求。”
最后,凌亚峰还是叫了个代驾,把他们几个送回了万丰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