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是玉月玉影的拜师宴,姐妹俩这几天都在集市上逛,想要给师父买一样特别点的礼物,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宝贝全都花在逃荒路上了,现在姐妹俩也只能到集市上去淘宝。
玉月买了一个小玉壶,见到木森林过来,兴奋地拿给师兄看,“师兄快来帮我参考参考,这是我给师傅选的拜师礼,你看师父会不会喜欢”,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木森林看了看,一个小小的玉壶,装饰品,他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喜欢,但他自己却是很喜欢。
“送什么礼物不重要,心意到了就好”木森林想要将玉壶直接挂在腰间,比划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
玉影原本想亲手给师父绣一个香囊,青烟说,“不好,还是送别的东西吧”。
两人就在市场上淘呀淘呀,最后在一家小摊位前,看到一个手串,看不出材质,每一颗珠子都圆滚滚的,看上去没什么光泽,串珠子的绳子也脏兮兮的,可是那绳头上坠着的两颗小珠子特别打动她的心,那两颗小珠子不是特别圆,甚至还有点丑,可她就是很喜欢。
“这个珠串,卖多少钱”摆摊的是个老者,看上去也是邋里邋遢的,戴着个大斗笠,把整个脸都隐藏在了斗笠下,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只能看到长满胡茬子的一张嘴。
“姑娘喜欢这珠串?”老者坐着在他的摊位前纹丝未动。
“嗯,看着很特别”玉影道。
“姑娘要喜欢,就看着给吧”老者道。
“小姐,那就给十个刀币吧,你看这两颗珠子都不圆,又不透亮,这串绳也太旧了,拿回去还得重新找绳子串呢”青烟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看中这个手串,跟其他东西比起来,这实在不怎么样。
玉影将手串拿在手里,很异样的感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可她很确信自己不曾见过,她很喜欢很喜欢,尤其是这串绳,可不是青烟说的快断了,而是这世面上见所未见的特别有韧性的绳子,无论材料还是做工都特别讲究呢,还有这脏兮兮的珠子,这些可不是不值钱的象征,而是年代久远的证明,这串绳在当今可是找不着的呢。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似乎她知道这些是理所应当的。
“师傅,这手串我要了,您开个价吧,”玉影没在意青烟的话,心里打定主意,卖主要多少钱,她都照付。
“姑娘看着给吧,你觉得它值多少就给多少,不给也没关系”老者仍然是那态度。
玉影想了想,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又让青烟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师傅,您看,这些够吗?”她将全摊开在那块摆东西的布上,“我们身上只有这么多了,要是不够,我再回家去拿”。
“够了,你拿走吧”老者将自己的斗笠往下拉了拉,伸出一张枯瘦的黑黢黢老树皮一样的手将那些银钱全部收起来,终于抬起他的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缓缓道,“诚意够了”。
玉影没听到后面这句话,开心地拿起手串与青烟一同回家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将珠子一颗一颗地仔细清洗,再慢慢地在砂堆里打磨,她固执地认为,它们的颜色应该是十分鲜亮的。
然而清洗出来的结果却令两人都没想到,珠子每一颗都不一样,每颗珠子都雕刻着不同的图案,有玉珠有木材,还有些不认识的材料,每个图案都很特别,每颗珠子也大小不一,但串在一起特别有感觉,玉影觉得淘到宝了,想着师父戴上这手串的样子,一定很帅很开心,心里美滋滋地,青烟也觉得很特别,“小姐真有眼光,原来是件宝物呢”。
日子过得很快,拜师宴这日,原本只请了一些邻居来观礼,可游鹰堂收女弟子,这可是一件天大的新鲜事儿,从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多有钱人家的女子也只在家里学识字,也从不会在男人面前展露,如今游鹰堂竟然让女子堂而皇之地拜师学武艺,这让木多镇的男女老少都好奇得不得了,既想来看新鲜热闹,也想着自家的女儿是不是也可以来拜师学艺了。
重男轻女的思想是从何时形成的不知道,但古代重男是真,轻女却未必,那时人口少出生率低,每一个孩子都弥足珍贵,男人固然要传宗接代,可没有女人,怎么传?
如今看到别人家的女孩子要拜师学艺,那自家的女孩也是可以的,所以,游鹰堂姐妹俩的拜师宴上,挤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人,被邀请的人自然坐在位置上,那些不请自来的就站在过道上,门槛上,凡是能立足的位置都站满了人,家里办喜事也不好把人往外赶,酒席不能上了,总不能部分人吃部分人看吧,然后就临时改成了茶水,可茶杯也没准备那么多,做不到人手一杯茶,所以就直接不管那些不请自来者了,毕竟一杯茶水也没人计较,就想看看这拜师是不是真的。
林艽看着这阵势也很无奈,他只是想收两个弟子,没想弄得这么张扬,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全镇子的人都知道了,真是骑虎难下。
沅炎夫人也很为难,她们母女逃难而来,原本应该低调行事,没想过要这般张扬,要是被灿州王那些人发现足迹对她们母女可不利。可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只得嘱咐月儿影儿换了男装,尽量少以女装示人。
游鹰堂的正厅已经摆上了香案,辰时正,拜师礼正式开始,林艽率众弟子先点香拜了天,敬了地,然后端坐在上首,木森林和林木森兄弟俩率众弟子齐齐叩拜,然后是木森林宣读游鹰堂新收弟子的名字,称呼以及今后在众弟子中的排行,然后再由另一名弟子宣讲游鹰堂弟子应遵守的规矩,师兄弟姐妹之间要团结友爱和睦相处等。
玉月玉影和众师兄一样,都作了男子装扮,有人提出质疑,木森林便解释说,弟子们的服装都是统一裁制,无有不妥。
两个女孩先拜天,敬地,再给师父磕头拜师父,最后给师父敬茶,再给师母敬茶。
最后是师父和弟子交换礼物。
“月儿,这是为师给你的入门礼,望你今后勤学苦练,学有所成,不辱师门”林艽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取过一个带着流苏的玉佩递给玉月,玉月开心地接过玉佩,立即就挂在了腰间。
然后拿出自己买的那个玉壶递上去,“师父,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林艽笑呵呵地收下了礼物并随手放进了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接着是玉影敬茶叩拜,林艽给了同样的玉佩作为入门礼。
他从脖子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从父母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郑重地递给了玉影,侍者上前欲来传递,他收回手,示意玉影亲自来取,玉影膝行上前,从师父手里接过了那件物品,非常喜欢,“师父,这是什么?”。
林艽看着跪在堂前的女孩,心里眼里都溢满了笑意,“尚未有名字,影儿不妨给它取个名字吧”。
玉影拿着那东西仔细地看了又看,轻轻一捻,它便打开成了一把小折扇,合上就象一簇跳动的火苗,“师父,你看它打开象一只鸟儿,合上又象一团火苗,不如就叫它火雀吧”。
“甚好,那就叫火雀吧”林艽觉得这名字很贴切,似乎它原本就叫火雀,只是他不记得它的名字而已。
玉影递上自己为师父淘来的礼物,“师父,这徒儿送给师父的拜师礼”。
侍者欲将礼物呈上被林艽挡住了,他亲手从她手里接过,拿着那珠串,隐隐的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很早以前就认识,好像前世今生它都是自己的东西,可是又很确定这是第一次见,他有时会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时不时会生出自己身处梦境中的感觉。
“师父,它叫涵梦”正凝视间,玉影的声音拉回了林艽的思绪,他坐回自己的坐位,收敛情绪端坐堂前。
“涵梦?”真的是似曾听过的呢,什么时候听过的,想不起来了,林艽不由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珠串,然后就直接套在了手腕上。
玉影在清洗珠子时,发现那两颗小珠子上有两个字,“涵梦”所以她知道这珠串的名字叫涵梦,只是不知道它的来历有点遗憾。
“涵梦呀,我听说过呢”有个老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秘密的样子高声喊了一句。
“那快说说,这涵梦究竟是什么?”有人嘴快,赶紧问出了口。
“我也是听祖父说起过一嘴,没听得仔细”老人一下子又蔫了,他听到的内容实在不多。
“快说嘛,有什么好扭捏的”有人不满地撞了他一下。
“我小时候听我祖父说起过,远古的时候有个很有名的手串叫做涵梦,说是一位女子给情郎的定情信物”老者脸红了,为自己给予了众人如此高的期望,却只知道这么一点点叫人失望而脸红。
“还有呢,还有什么?”对于听传说与典故,就像探宝时知道前方有宝藏在等着一样吸引人。
“我知道,我也听说过”一位年约40左右的男子走上前说道。
大家的目光瞬时都转向了他,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可又忍不住想炫耀自己比别人知道得多,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道,“我小时候跟着爷爷走南闯北做生意,听到过好多传奇故事,关于这个涵梦手串的故事听到的可不少,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仙女,给她的情郎亲手雕刻了一个手串,这手串上的每一颗珠子都是她自己亲手刻的,所以,这手串每颗珠子都不一样,但是后来,她的情郎为了不让她落入敌人手里,将她杀了”。
听众们一下子入了迷,都等着听下文,一时间周围特别安静,就连林艽都静静地听着,一边听着还一边摸着手腕上的手串,既然被情郎杀了,那这手串似乎不太吉利呢,可是他很喜欢怎么办呢。
等了一会儿,那人没往下说,于是有人耐不住,问道,“既是定情之物,那她的情郎送了她什么呢”。
“这个我知道,我也听说过一点点,以为是走江湖的人胡乱编的呢,当时并没有在意”另有人接话道,既然都说开了,接着往下讲故事的人似乎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津津有味地讲起来。
“据说,她那位情郎送她的东西,她在临死前还给他了,表示与他恩断义绝”
“然后,那男人后悔极了,怪自己没本事保护好心爱的女子,自杀殉情了,然后,这手串就流落到了民间”
“噢,倒是情深意重啊”很多人发出一阵唏嘘,仿佛看到了一对恩爱的恋人被活生生逼死的画面。
林艽听得也是一阵感慨,轻轻抚过手串的每一颗珠子,每一个纹路,那种似曾相识感又来了,他笑笑,摇摇头,或许是被他们的爱情感染了吧,竟然就代入自己,“我要是有相爱的人,一定会舍命相护”他心里想着,看向玉影,又心道,“原来这手串还有这么多故事,也不知影儿是从哪里淘来的”,他这么想着,示意管家继续仪式。
“游鹰堂拜师礼成”管家大喊一声,那些沉浸在故事里的人猛然回神,游鹰堂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焦点又回到了女弟子的身上,“游鹰堂竟然真的收了女弟子”
“那是男孩嘛”有人不服气。
“那是女扮男装的不是吗”。
“人家是统一穿着弟子的服装而已”
“快看,快看,开始武术表演了”有人喊起来,游鹰堂的弟子们已经摆好了架式,准备开始表演,也算是给那些围观的人群一个交待。
“把我家闺女也送来学点武艺,乱世时至少能自保”有人感叹一句。
“对,对,对,这世道不太平,我家小丫头也应该学点武艺傍身”有人附和。
“快看,那表演真到位,看林家那小子,哟,翻了好几个跟斗呢”,说话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现场的表演上。
沅炎夫人就坐在首席,听着别人的谈话,目光扫过,突然她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个30多岁的男人,尤其是那身衣服让她特别的记忆尤新,她努力回忆着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此人的呢,闭上眼睛,脑子里一段一段的记忆涌来,终于想起来了,是带走区力和瑞成的那个人,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逃难人群中,他的衣着特别的鲜亮富贵,盯着区力和瑞成的目光就象鹰隼一样锐利,之后就让人来找区力,然后区力和瑞成就用自己换了粮食回来。
她的心里一痛,得尽快将区力和瑞成他们救出来。她招手让香玫过来,低声吩咐几句,香玫和香兰对视一眼,然后香玫迅速隐在了人群中,很快,千目就在此人身边若远若近的距离中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