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结束后,玉影谢绝了校方的晚宴,直接回了家。
她在拿到归尘剑的那一刻,就知道剑被调包了,她只得用假剑演讲完。
归尘剑丢了,她心里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情绪还是被上午在蕙城大学遇到的人给影响了。
回到归云苑99号别墅里,她躺在浴池里闭目养神,脑子想着白天经历的一切,秦艽?那个人为什么那么像秦艽,秦艽啊,那个她唯一动过心的男子,他就那么走了。
这一生中,她只对这么一个男子动了情。
只可惜,真情未付,已是人鬼殊途。
她想起与他相遇的那一天,那时是1942年,国家一片战乱,蕙城里到处都是兵,到处都是激情与斗志昂扬的年轻人,作为并不普通的普通人,他们又准备回青云泮去躲避。
青烟收拾了东西,拿瓦扛着一大箱书籍在后面跟着。三人往小静山方向走,到蕙城东港码头去坐船,船到木多镇后,他们再划自己的小船回青云泮。
经过蕙城女子师范学校时,一群女学生穿着统一的沉重制服,唱着整齐的歌谣,手挽着手从校门里冲出来把他们三人分散开了,离开青烟和拿瓦,她有些恐慌,四处张望寻找。
一个女学生上前一把扶住她: “同学,你也是要去考军校的吗?”那位女同学一把搀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往前走,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边走边接着说:“在这时代的大洪流里,只有弃笔从戎,去保家卫国,才是每一个有志青年的正确选择,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位同学只顾说,玉影并没听清她说些什么,她本要挣脱她的搀扶,却不想另一边胳膊又被另外一位嘴里还在唱着:“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我们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 的同学给搀住了,而之前说话的人,话没说完,就马上和这位同学一起高唱着歌曲,拽着她,真的是斗志昂扬地往前走去。
不断有人加入,学生们的队伍越走越壮大,队伍行进到一个街口,迎面碰上同样激情澎湃的男学生,几股人流汇成一股,大家都一样的年轻,一样地怀揣着一颗滚烫的心。
她就这样被不由分说的激情洋溢的青年人的洪流给裹挟进了军校。
别人都填表去了,她迅速离开,四处张望没见着拿瓦与青烟的身影,她不担心他们,就怕他们担心自己。
她匆忙往外走,她当然不会去填什么表格,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朝代更迭在她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谁做皇帝都一样,她不关心这些。
每到战乱发生,他们就躲进青云泮,与外界隔绝,等战争平息了,新的王朝诞生,他们再来蕙城,如今誓死抵抗的学生们,在新的朝代里同样生活得多姿多彩,她也为她的家国抗争过,可还是抵不过历史的潮流,炎国照样被灭了,新桃换旧符,历史在前进,但是与她无关。
她脚步匆匆,边走边张望,神情颇为着急,青龙军校很大,学校里人特别多,她迷路了,此时大白天,也不便飞身上房顶,就凭着感觉一直走。
自从住在青云泮后再未操心过这些琐事,所有的事情,都由拿瓦在处理完,拿瓦是保镖,司机,管家,兼苦力杂役。
而所有家务事都是由青烟包干,她仍然是过着公主一般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是少了皇宫里的热闹与喧哗,他们三人相处得更像是兄弟姐妹。
但拿瓦与青烟一直尊她为主人,从来也没有分开过,现在被冲散了,不知二人急成什么样子了。
迎面一位军官走过来,她并没有看见他,对方也并未注意到她,各人都怀揣着心事走自己的路,而她挂在胸前的火雀,此时却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却让她感觉到一股要往外奔涌的力气,它想冲出来,弄得她既尴尬又不舒服,她把它从脖子上摘下来,不想,被对面来的军官看到了。
“小姐,你这个吊坠,可以借我看看吗?”
玉影并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可是此刻大脑似乎不由自己控制,非常顺从地将火雀递到了他面前。
军官很开心地笑了,那笑容像三月花开,又像冬日暖阳,直击得玉影心脏一阵紧缩。
军官反复地把玩着火雀,打开合上,合上打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意犹未尽的样子,看得似乎忘了两人都站在廊道里。
“你这扇子,从哪里得来的,可否卖给我”军官问。
玉影愣了一下神,没明白他什么意图,心想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妙,她迎上前,踮着脚,一把夺过扇子,转身匆忙往门口走去。
那位军官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她本能地反抗,一掌拍过来,对方轻松躲开,她不想跟他纠缠,看他那身装束,应该是一名军官。
她腾空而起,跃上墙头,刚要往下跳,外面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巡逻经过,有人发现了她,“什么人?”
几支枪口齐齐地对准了墙头上的她,她吓得将身子一缩,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墙头上跌落下来,下面的军官敏捷地伸手,一个公主抱,将她稳稳地接住。
“少校,此人……”门外巡逻的士兵冲进院子,见一名少校抱住刚才那女子,赶紧立正敬了个军礼,例行公事问一句。
“这是我未婚妻,跟我闹着玩呢”,少校军官打发了巡逻的士兵,才将玉影稳稳地放在地上。
“你无耻,谁是你未婚妻呀”玉影站稳后,转身就走,一秒也不想多待,这个登徒子,毫无廉耻。
“你想出去被他们逮住吗?”少校站在她身后朗声道。
“我又不是坏人,又没犯事儿,他们逮我做什么?”她才不怕呢,那些人还根本伤不到她。
“可你刚才爬墙头,他们已经对你起疑了”少校一脸认真地说。
“你不是对他们说我是你未婚妻吗?”既然那些人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那就没事了,为什么还要为难她。
“你不是不承认吗?”少校戏谑地说。
“真卑鄙”,她咬牙切齿地说,也不管后果,继续往外走。
少校疾步上前拦住她,“我叫秦艽,是一名少校军官,在军校里任教官,我没有恶意,只是见你这个折扇有些眼熟,所以想看看”
“秦艽?”玉影站在他面前,足足低了一头,她需要抬眼才能看清楚面容。
这一看使她愣了神,一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脸,他竟然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
“秦艽?”她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为什么不是叫林艽呢。
“我这扇子,是家传之物,旁人不可能见过,更不可能售卖” 她以为,秦艽不是林艽,她清醒得很。
“那我看看可以吗?”秦艽说。
玉影把扇子又递给他。
他拿着扇子,翻来覆去地看,到处摸找,看能否找到自己熟悉的部分,但一无所获。
“你看够了,也该还给我了吧,我要回家了”。
在她漫长的一生中,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靠近一个男人,第一次闻到男人身上的那股淡淡烟草的味道,第一次听到男人的呼吸声,第一次感觉到男人有一股气场将她包裹,她在专注地看着他,他在专注地看着扇子。
玉影的内心里滋生了一些从来没有过的异样的滋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心里泛起。突然脸颊就绯红了。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秦艽把火雀递回她手中,朗声说道。
此前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火雀身上,此刻还回火雀,才开始注意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这么美丽。
“你不是师范学校的学生吧!”他试探着问,但其实已认定她不是。
“师范学校?我不是,我稀里糊涂就被人推到这儿来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儿”她目光清澈,看上去那么的弱小而无助,他心里瞬时就软了。
“别害怕,我送你回去,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秦艽不让她犹豫,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操场边停着的一辆吉普车走去。
操场上,人流往来涌动,不断涌进来报名的学生,他们都穿着学生制服,其余的人,都清一色的军服,一队队士兵整齐地喊着口号在操练,围墙边的一排黄果兰正吐着幽香,玉影那一身白色衣裙,在这全是制服的人堆里,特别地惹眼,走起路来飘飘欲仙的模样,引得众人侧目。
“小姐,小姐,可找着你了,吓死我俩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让我们到处找” 恰在此时,拿瓦与青烟找来了。
“他们是来接我的,谢谢你, 我可以自己回去了”,她挣脱他的手,慢慢地向拿瓦走去。
“等等” 他又一把拉住她:“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