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庶女,温老爷从未对她寄予过什么希望,除了在金钱上满足她,只要她不惹出不可饶恕的麻烦外,其实很少关注她,旧式封建家庭,对嫡庶区分得很是分明。
而温文惠把这种与温文欣截然不同的管教方式理解为父亲对她的宠爱,在这种环境下,温文惠长成了封建大家庭里的新女性,既有新女性的豪放,又有封建家庭的糟粕,她习惯了喜欢的就要拿到手,拿不到就抢,抢不到再权衡得失。
“怎么帮?”五姨太白了女儿一眼,你看中别人,人家未必看中你,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军人,你能硬抢不成。
温文惠还真打算硬抢的。
“你去找父亲打听打听,他来咱们家有什么事,下次来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五姨太虽然觉得女儿有点过于天真,但女儿吩咐的事她还是要无条件帮她办。
前厅里,温老爷很有耐心,始终不问他今天的来意,时间熬到中饭时,不得不留饭,杜仲澜终于还是太年轻,没崩住,干坐了一上午,所有的骄傲都被老家伙给耗干了,最后道, “温伯父,今天冒昧打扰,实在是有件事有些难以启齿,那日与令嫒于会场一见钟情,不知令嫒是否婚配,杜某人如今也是单身,想要求娶温小姐,还请温伯父允准“。
温老爷心里终于踏实了,他不过比杜仲澜多吃几年饭,表面上看似若无其事,心里也是慌得很,终于还是自己熬赢了,果然是要求娶他女儿,姜还是老的辣呀,他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
新军的人物他惹不起,也苦于没有门路结交,这送上门来的机会,他岂能错过,既然是要求娶他的女儿,那他就有资本拿乔了。
刚说到正事,五姨太端着茶盘进来,“老爷,茶凉了吧”,她熟练地把凉茶放进托盘里,又将热茶放到客人和自家老爷面前。
杜仲澜被人打断,也没恼,这些都是文欣的家人,他以后也是要面对的,所以也不避讳,接着说,“能否请温小姐出来一见”。
温老爷愣了一下,这似乎也太直接了点,他还没说要娶他哪个女儿呢,但他想当然地以为是求娶的温文惠,毕竟温文惠是接受的新式教育,又正是婚配的年龄,看着面前的五姨太,以为他们已经勾连好了,却并不接他的话,“现在已到午饭时间,若不嫌弃,不如在府上用过午饭再说”。
杜仲澜掏出兜里的怀表,确实是午饭时间了,为了能敲定婚事,恭敬不如从命,于是大家一起往饭厅去。
温家是有底蕴的,因为有客人,又临时多加了菜,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色各不同,看着都很美味。
温文欣来的时候偷偷地看了杜仲澜一眼,眼里藏不住的欢喜,五姨太已经将杜仲澜的来意告知了温文惠,她也是满心欢喜,她喜欢的人来求娶她,这是何等美妙的事啊。
杜仲澜看着温文欣优雅地用餐,心里一刻也不想等了,他端起酒杯,当着温家众多人的面道,“温伯父,伯母,我杜仲澜今日诚心求娶温文欣小姐,伯父伯母若同意,就饮了这杯酒”,他一仰头,将自己的杯中酒一口喝干,然后望着温家父母。
他没说若不同意会怎样,但温家人不是傻子,杜仲澜这样的人,他们惹不起,他能来正式求娶那是他的诚意,若是不同意,他有不同意的法子。
恰此时,温府的电话响了,温府管家接起电话,先前是沉默,最后突然惊呼一声,“什么,你说清楚”。
然后又是沉默。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那一句惊呼给吸引了过来,都安静地等着管家接完电话。
“老爷,咱们家的货在重庆被扣了,要交2000大洋的罚金,他们交了罚金,还是没有放行,现在不知该怎么办”。
杜仲澜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这种小事,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我给重庆那边打个电话试试”,杜仲澜看着一脸焦急的温老爷说道。
也没等他回答,走到电话机旁,拨了个号码出去,然后等待总机接转,最后问了货物的装船号,码头号,联系人,然后这事儿就解决了,“他们说,下午就放行,罚金也会如数退回的”。
“真的?”温家众人全都是敬佩的眼神,以往也遇到过这种事,那时不过是交点罚金就可以放行,现在是越来越不讲规矩了。
温老爷还能有什么想法,人家既然能帮忙放行,也能帮忙扣下,他示意温夫人端起酒杯,“杜师长,温某感激不尽,小女能得杜师长青睐,是她的福气,这杯酒,我和夫人干了”。
夫妻俩一饮而尽,这桩婚事就定下了。
杜仲澜怀着忐忑的心情而来,满怀喜悦而归,温文欣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车走远了,才回转屋里。
此后,杜仲澜隔三岔五便要来温家一趟,有时人不到,礼物也必定到,婚期商定在一个月后,杜仲澜不想拖得太久,现在毕竟不是古代,没有那么多讲究,又是战时,部队随时可能会开拔,一切都从简了。
这天,杜仲澜又来了温家,这位准姑爷来了,家里的佣人都知道他是来找大小姐的,他已经成为了温家的一份子,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在意。
温文惠拦住了他,“姐夫,我姐姐今天不在家”。
本来是在家的,温文惠让人帮忙给姐姐找了点事,把她叫出去了,她就专门等在这里拦截杜仲澜。
杜仲澜不信,去敲门,果然没人应,“姐夫,姐姐出门时叮嘱我,若是你来了,让你在我屋里等她一会儿,她很快回来的”。
杜仲澜信了,跟着温文惠去了她的屋子里等候。
温文惠的房间里点着熏香,陈设十分华贵,处处透着有钱人的奢侈,杜仲澜最初坐得十分不自在,慢慢地也就安心地等着了,不一会儿脑袋开始昏沉沉的,觉得困得不行,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竟然和温文惠躺在一张床上,刚发生过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他气愤地一脚将温文惠踹下床,温文惠重重地摔在地上,半是疼痛半是伪装,眼里全是泪水,模样楚楚可怜,“姐夫,这是我的房间……”。
温文惠哭得凄惨,杜仲澜一时竟无话可说,他狼狈地穿好衣服,“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军队里手段多的是,你懂吗?”。
温文惠只埋头哭泣。
杜仲澜逃也似的走了,第二日找人狠狠地教训了温文惠,让她知道算计他杜仲澜的下场。
之后仍然每天送礼物来,人却是好多天都没再登门,温文欣也并未当回事,反正两人婚期已经近了。
他们很顺利地结婚了,婚后跟着杜仲澜换防来了蕙城,小夫妻过了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这一切都破坏在了温文蕙来访的那个下午。
温文惠故技重施,温文欣接到电话说医院请他们去帮忙,不顾杜仲澜的反对出了门。
温文惠则拎着礼物来看望姐姐,彼时杜仲澜正在为温文欣出去工作的事生气,见到温文惠,一肚子气正好全撒她身上,“你来干什么,我家不欢迎你”。
“姐夫,我可是按你吩咐什么也没对姐姐说,我今天是来看望姐姐的,爹和娘都想姐姐了,让我给她送点东西来”。
她说着将礼物放在桌上,“既然姐姐不在家,那我就走了”,然后高跟鞋一崴,整个人就往杜仲澜身上扑过来,杜仲澜本能地一把抱住,双手正好按在她胸口上,入手温软的感觉新奇而特别,温文惠一把按住他的手,“姐夫,你按哪里呢”,声音又娇又媚,酥得人一身发麻。
杜仲澜一把将她抱进卧室,两人战斗得难舍难分,完事之后,杜仲澜嫌弃地叫她“赶紧走,一会儿你姐要回来了”。
温文惠听话地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要,但是杜仲澜第二日还是让勤务兵给她送去了礼物。
男人的爱就是如此,他爱妻子,但并不影响他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在男人的世界里,灵与肉是分离的,而女人要的是精神和肉体的统一。
在婚姻与爱情上,男人与女人永远没办法达成一致,男人终其一生都在为自己的下半身忙碌,而女人一生都在寻找一个心灵契合的伴侣。
从这日之后,杜仲澜过起了家外有家的日子,在姐妹俩之间周旋。
说来很讽刺,发现这件事的竟然是来蕙城看望女儿的温老爷,温老爷不在乎杜仲澜纳妾,但他在乎姐妹俩嫁同一个男人,而且还不是嫁,只是养的外室,连妾都算不上。
温老爷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他是你姐夫,礼仪廉耻你学到狗肚子里了”。
温文惠哭泣着跑了,温老爷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没来得及问,温文惠也是一肚子气,为什么呢,因为是她先看上的杜仲澜呀,因为温文欣一贯端着架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他人的样子让她很讨厌,因为温文欣的娘是正妻,而她的娘只是姨太太,她生来就低人一等,所以她要特立独行,要处处与众不同,要与温文欣争个长短高低。
她跑去找田乐儿杨菁菁一起逛街购物,花杜仲澜的钱,抵销父亲那一巴掌带给她的耻辱,而现在,她碰到了秦艽,杜仲澜瞬间就不那么香了,也不想再和温文欣斗了,她要嫁给秦艽,做堂堂正正的秦太太,也算是顺了父亲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