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秦艽成了归云苑的常客,但凡学校找不到人,就把电话打到归云苑,家里找不到人电话也打到归云苑,归云苑的电话似乎是专为秦艽设的,成了他的专线。
日子倏忽间就过了五个月后,蕙城十月的天气算是一年中最美最舒适的季节,天高云淡,空气清爽,各种花儿在十月里又是一轮竟相开放,满蕙城都花香缭绕,非常惬意的季节。
这天下午是,裴文喻出校门的时候,正好碰上董祥开车出来,他认得这是秦教官的车,董祥给门岗打声招呼,门岗热情地回应,“又去归云苑接秦教官”。
“嗯”董祥嗯一声,不方便多说什么。
站在旁边的裴文喻却起了心思,上次见的那个姑娘,好像就住在归云苑,他想去见见。
“小董,捎我一程行吗?”他的级别是上尉,比董祥高,董祥只是上士。
“没问题,上车吧”董祥热情地让他上车。
归云苑里,秦艽正在给玉影教英文,说实在的,他不知该从何教起,最后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学习英文的经历,就照猫画虎了。
玉影学得很认真,青烟除了帮二人上茶上点心外,只要有空也跟在旁边学,她得跟上小姐的步伐,太落后了,小姐可能就不要她了。
小董已经是归云苑的熟人了,见他的车来,归云苑的门房很自觉就给他打开了车行道的大门,为了车辆出入专门增设的门。
董祥将停在固定的车位上面等着,裴文喻借口又不想去街上逛了,就跟着小董来了归云苑,车子一停稳,他就迅速下车。
这是他第一次来归云苑,还是不请自来,无心欣赏归云苑的水榭亭台,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里忙碌的青烟,他快步向青烟走去。
他知道秦教官在归云苑,但此刻他完全没看到正在学英语的两人,眼里只有那个在忙碌着端茶送水的女子。
“青烟姑娘,我总算找到你了”裴文喻上前就要去抓青烟的手。
“啪”手还没伸到跟前,被一股大力给拍开了。
“哪来的登徒子”拿瓦满脸不悦地看着裴文喻,瞄了一上眼门房,心里恼怒“什么人都放进来,当归云苑是什么地方?”。
听到动静,玉影抬起头看过来,“拿瓦,怎么了?”。
“没事,我处理就好”。
拿瓦手里正拿着一颗红宝石,这是给小姐准备的嫁妆,等小姐和秦教官成婚,他和青烟是小姐唯一的娘家人,以兄长和妹妹的身份给小姐送嫁。
秦家是个大家族,为了不被秦家人看轻了小姐,他要给小姐准备最好的东西。
秦家长辈不喜欢小姐这种没有家族撑腰,没有娘家可依靠的女子,可他们又哪里知道,小姐自己就是自己的依靠。
“你为什么打我?”裴文喻被人拍得胳膊疼,恨声质问拿瓦。
“你是谁,跑我们家里来干啥,谁请你来的,赶紧滚”不请自来就算了,竟然还想非礼青烟,真是壮了狗胆了。
“教官,教官,我是来找你的”裴文喻这时才发现秦艽,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不管不顾地对着秦艽喊。
“噢?找我何事?”秦艽焉能不知他所想,也不拆穿,就坐在那儿看着他。
裴文哈几步走到跟前,“是这样的,我今天听到一则消息,说是咱们师要上前线,要在军校学生中抽调人上前线任指挥官”。
这是真的,军官学校培养的学生自然是要作军官的,前线牺牲厉害,急需大批指挥官,尤其是连级的,裴文喻的级别正合适。
秦艽一有空就在归云苑待着,部队的事没怎么上心,他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你想去?”他问裴文喻。
“嗯,想去”热血男儿为国捐躯正当其时。
“你们要上战场?”玉影看向秦艽,她自己从未上过战场,可她知道战场的残酷。
秦艽想说我不去,可他实在说不出口,作为军人,真是需要的时候,他岂能只顾儿女情长而抛弃家国大义。
另一边,拿瓦握住青烟的手,不停地给她擦拭,尽管裴文喻根本就连衣服都没挨着,他还是觉得晦气。
“等小姐成亲了,咱俩就成亲”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此时说得有些赌气,那人真是该死,连青烟也敢觊觎。
隔天温文欣带了一副望远镜来找玉影,她总是会带给她一些新鲜洋玩意儿,玉影对此特别感兴趣,一来一往中,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玉影拿着望远镜出神,秦艽今天没来,是不是在忙着上战场的事?
“在想秦少校了”温文欣打趣一句,如果秦艽来了,她赶紧告辞离开,她可不想占用他们谈情说爱的时间。
“他们要上战场吗?”她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温文欣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谁要上战场?”温文欣追问一句,她可不想让杜仲澜上战场,她现在已经八个月了,肚子大得有时坐卧难安,这个时候杜仲澜走了,她该怎么办。
“没事,帮我念这几句洋文”她拿过桌上的英文书,请温文欣教她。
温文欣将书丢到一边,心里有些烦,“其实也不必学这洋文,基本用不上,除非有出国的打算”。
“没事就学着吧,总没有坏处”。玉影也有些心不在焉。
连着三天,秦艽都没有来归云苑,玉影有些担心,恐怕他们已经走了,战争打起来,是不能等的。
秦艽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前方战事越来越激烈,不断从全国各地抽调兵力,军校接到命令,要抽调一批学生支援前线,他忙着在考核选人,要选出那些各方便都过硬的,一到前线就能充填上去直接指挥战斗的人可不是件容易事。
秉承着对大家生命负责任的态度,作为教官,他必须要严格筛选,裴文喻如他所愿地也被选中了,由上尉升为少校,当晚就启程奔赴前线了。
秦艽忙得连个打电话的时间也没有,早晨走时太早了,晚上回来又太晚了,适合打电话的时间他总没时间,于是,就这样他们有七八天时间没有联系过。
送走最后一批人,他终于得了空,自己直接开车到了归云苑,见到秦艽到来,玉影心里的想念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当晚饭都多吃了半碗,话也多了,脸上一直在笑着。
然而晚饭没吃完,秦艽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温文欣腆着八个月的孕肚来告诉玉影这个消息时,也是一脸的不忍。
“小影,他们已经出发了,这会儿还在火车站,不让打电话,只让每个人写好遗书,到了前线后再寄回来”,温文欣是哭着说这些话的。
杜仲澜也是在某天的晚饭后被一个电话叫走的,因为他是师长,托了关系让人给妻子送了信,温文欣接到信一下子有点六神无主,她不知该怎么办。
她来找玉影,想寻求点安慰,然后互相取暖。
玉影打电话到秦艽的宿舍,没人接,叫拿瓦开车,立即赶往火车站,火车正在缓缓启动,她一节节车厢找,一个个站台寻,没有找到秦艽,她站在站台上,汇入送行的人流中,孤单地落了泪。
恰在此时,胸前的火雀兴奋起来,她知道,他在附近,火雀已经认得他了。她转身去寻找,却被他结结实实地拥入怀中,口中喃喃地说,“我去归云苑找你想跟你道别,你不在”
“小影,想念我,我会活着回来的”他很郑重地承诺。
“嗯,我在归云苑等你”玉影努力把眼里的泪憋回去,她已经很多年不曾流过眼泪了,都快忘了眼睛还有这功能。
秦艽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陪同的人已经多次在催促了,他们都知道没有说话的时间,她把火雀塞进他手里,“带着它回来找我”。
秦艽将自己淘来的一个手串套进她的手腕上,“等我”。
随后,他矫健地跳上了已经跑起来的火车,跟她挥手道别,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消失在轨道的尽头。
玉影孤单惊疑地在站台上呆立了很久,整颗心突然间失去了支撑,空落落的,变得无处安放了。
“小姐,咱们回去吧”拿瓦过来唤她,“秦少校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回来的”。
“嗯,那我便在归云苑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