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争执的声音自某间屋内传出,楚离靠在房后,将屋内二人的争执听了个遍。
“甄乾你是不是不想负责?”
女子崩溃绝望地哭腔令楚离拧眉,唐离诺察觉到女人情绪的变化,轻声问了句,“阿楚,你认得此人?”
楚离“嗯”了声,不带任何情绪,方才为屋内女子起伏的情绪恍若错觉。
但唐离诺知道不是错觉,对方那崩溃地哭泣确实引起了楚离的在意。
倒也理解了楚离为何要来这了。
抛却故地之情,更多的或许是好奇那女子来这的缘由。
随着女子的质问落下,男人惶恐不安地轻哄起了女子,然而言语避重就轻,空谈承诺却不曾给个准话,逃避之意溢于言表。
可惜女子此刻过于混乱,未曾听出来对方的敷衍,仅几句哄话,便止了哭,满心欢喜应了男人的托词。
“既如此,待你历练回来,我们去向师尊请示,求师尊准予我二人结契可好?”
甄乾突然垂了下眸,语气囫囵道:“唔…喔……我回来再说。”
得了话,女子羞涩地抓了男人手腕,笑着埋入男人怀中,点了下头,“那说好了。”
甄乾不自在别了下头,紧张地抿了抿唇,眼前四处乱飘。
无人居住的竹屋破败不堪,遍地灰尘,破了洞的墙面冷风呼啸,卷起了满地尘埃。
于这突然安静下来的昏暗房间里,显得阴森可怖。
——听说了吗?那地儿闹鬼了!
——什么什么?在说什么呢?
——就那儿啊……不可说之地……据说那位回来申冤了……
——真的假的?可她……咳,那位,不是按规矩处理的吗?有何冤屈可申?
——嗐,谁知道呢,我又没去过,只是听闻有弟子路过时闻得鬼嚎之声,久久未散,实在唬人!
许是太过安静,他突然想起了弟子间对这里的传闻,此刻看着那被冷风卷起的尘埃,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似,听到了一声轻笑声。
“未、未儿,你、你有没有听到、听到……笑声?”
最后两字几不可闻,但身为修士的女子听到了,不由放开男人,疑惑地四处观望了下,摇头道:“没有啊……”
甄乾半信半疑收回视线,讪笑几声,“许是我听岔了罢。”
“不不过,未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还是快、快离开罢。”
女子今日相约甄乾来此本就是为了男人一个承诺,既得了诺,便也不在意男人急着离开的个中缘由了。
抱紧男人手臂,莞尔颔首,几乎是挂在男人身上被带离了此地。
不多时,两道或欢喜或恐慌的脚步再不可闻,楚离从屋后走到了屋前,看着山道方向不语。
*
“你真的看到他们往上面去了?”
陵峰山道口,几名面含怒意的少女有些踌躇不前,望向山道通向之处,眼里满是忌惮与恐惧。
为首少女拧眉质问着身侧垂首缩肩,身子轻颤的另一少女,再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脸色顿时变得烦躁起来。
脚步几次迈出收回,终是狠狠瞪了一眼山道口,故作镇定道:“哼!既是如此,我们便在此,守株待兔!”
其他人纷纷松了口气,点头附和道:“说的也是,总归是跑不掉的……”
女子得了肯定,越发桀骜,抱臂靠在一旁树干上,冷然命令众人,“都给本小姐守好了,别让那贱人跑了!”
“二小姐放心,一定跑不了!”
不多时,山道上,一阵轻快的轻哼声随着少女雀跃的心情与步伐,撞上了满脸阴郁地众人。
来者不善,此刻想绕开,已是不能。
少女敛了笑,扫向为首少女时,眼中的惧意外露无疑,却也只能在对方的注视下,捏着衣摆三步作一步挪了下去。
在离少女三步之距停下,轻唤道:“杨、杨师姐……”
杨怜鹊置若罔闻,而是侧头看向了后方的山道上,空无一人。
但她按耐下了性子,微昂首,不耐烦道:“甄乾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少女闻言瞳孔一颤,攥着衣摆的指节突然顿住一瞬,而后不解道:“师、师姐,甄师兄去向我并不知晓,师姐何以发问?”
啪—
脸上突然遭了一掌,拍得她愕然,白嫩的脸上霎时起了五指红印,少女颤着唇,捂住被打的脸,丝毫不敢反抗。
杨怜鹊甩甩手,十分娇气喃喃着,“疼死了……”活似被打的人是自己一样。
下一秒,话语变得刻薄起来,“有人亲眼看到你们一起上去,小贱人,骗谁呢!”
“林未薇,就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哪来的脸敢招惹甄乾?你可知,他可是祖父给我选定的未来道侣?”
林未薇抿着的唇发白,嗫嚅半晌,才极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杨怜鹊听不清也不在意,不耐烦揉了把耳朵,嫌恶道:“说!甄乾在哪儿?!”
“可、可是师姐你明明就不喜欢甄师兄!”
为什么她不能去争取自己喜欢的人?
下一秒,林未薇直接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杨怜鹊脚未收回,怒火已至。
“你算什么东西敢质问我?小贱人我告诉你,就算是本小姐不要的垃圾,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染指的!”
“何况,甄乾好似…也没多喜欢你吧,不都是你自己不要脸凑上去的?”
修士自有护体元身,杨怜鹊纯靠蛮力的一脚并不能真的伤到她,可对方显然用了巧劲儿,直接将她踹飞了出去,砸在树干上才停下。
只是,杨怜鹊的话语让她顿觉难堪,以至于仍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对于甄乾,确实是她先主动的,可是,她想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很不要脸的事吗?
可,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杨怜鹊显然很满意林未薇的反应,越加变本加厉,一摆手,身后几人围了上去。
“把她衣服扒了给我绑树上去,看看她心心念念的甄师兄出不出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林未薇顾不上蹭地面上沾染的脏污,白着脸呵斥着跃跃欲试的几人。
向来逆来顺受被欺凌的人,突然地硬气只会激起欺凌者的兴奋,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人脸上立刻换上了嚣张的亵笑。
“林师妹,你可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欢喜错了人……”
当肩上被大力摁住时,林未薇绝望地闭上了眼,抓着地面攥成拳的十指始终不敢抬起反抗。
对于被欺凌,她已然习以为常,以至于,口头再强硬,身体也如烂泥般扶不起。
杨怜鹊看到少女认命的姿态,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嗤笑,也就林未薇这种人,才会被甄乾那垃圾哄得团团转。
“诸位…师姐?这是作何?”
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令众人滞然,杨怜鹊疑惑回头,最先看到的,是素白没有任何花纹的冷玉面具,随后才是女子裸露冷白的右半边脸。
最令人不甚在意的,竟是那只带着困惑的黑眸,明明那么明亮有神,却没有任何吸引人去对视的欲望。
实在怪异。
不过一个陌生弟子,杨怜鹊心颤一瞬便又恢复平静,语气不减傲慢,“这位师妹可是新入门的?新弟子有些规矩还是得学学,不该管的事莫管,不然,可是会惹祸上头的哦,师~妹!”
楚离余光扫了眼眼中含泪,被几人堵在中间的林未薇,口中自然且好奇道:“师姐所言之规矩,可是同宗不得相残之事?此事师尊此前曾有教导弟子,弟子自是谨记于心,莫不敢忘。”
“你!”
杨怜鹊等人听得脸色大变,本是抓着林未薇外衣衣襟的手也不由得放了开来。
杨怜鹊身份再高,却也高不过掌门,若是欺凌同宗之事被掌门得知,那可是逐出师门的重罪!
“哦!师妹记得,师尊那时还拿了一件旧事恐吓弟子,同宗相残,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废其修为,训诫螭魂,悬魔渊巅…示众……几年前,曾有一师长,便是如此……”
楚离每一句话落下,都令心里有鬼的几人脸色白上几分,便是杨怜鹊,也不由暴露了自己的恐慌。
“师姐,您说,师妹可有记错?”
杨怜鹊再也维持不住高傲的姿态,想到几年前那事,更是止不住的发颤。
那时她还年少,却因一次贪玩,目睹了那位师长的被螭魂三百鞭的场景,至今都时常因此梦魇惊醒,久久难眠。
慌了神的杨怜鹊只想立刻离开此地,只要不被师长抓到,任这两个小小弟子也不敢说出去。
对!就是如此!
“我、我们走…快走!”
连楚离都没了心情去搭理,杨怜鹊带着人直接匆匆忙忙离开了此地。
楚离目送杨怜鹊惊慌失措的背影,眼里流光微闪,杨怜鹊的反应……
“…这位师妹……多谢。”
楚离侧了下身,平静看了一眼扶着树干起身的林未薇,唇角微弯,眼中却冷漠疏离,“师姐无需客气,此地不宜久留,师姐还是快些离开罢,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毫不留恋离开的女人,恍若方才相帮自己的是第二个人,或许是不想跟她沾上关系吧。
林未薇抿了抿唇,垂眸拢紧衣襟,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阿楚,你……”
“嗯?怎么了?”
“……没事。”
唐离诺想问什么,她清楚,但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一句——一语之恩罢了。
——南、南宫师姐,他们是骗你的,别去……
——他们就想要蔺道长死,你的所做所为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