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要赶回鹏城，约了比亚迪王董见面谈合作，朝旭电子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
    临走前，他似乎想到什么，“嗯，你今天休息一天吧，如果想过去医院或者别的地方，都行。”
    傅玉洁怔住，很快反应过来，“那个人死掉才好。”
    有恨，有怨，惟独没有爱。
    李泽华仔细看她眼神，不似作伪，轻笑道：“很不错，希望你对我也保持这种恨意，把朝旭做起来，你才有报仇的资格。”
    她忍不住白一眼，可惜眉宇间春意未散，刹那间风情万种。
    可惜，在他眼里，事业永远比儿女情长更重要，就好比现在，她追求什么，他完全明白。
    所以拔腿走人毫不留恋。
    傅玉洁有些慌，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呆呆愣在原地。
    直到李泽华走到会议室大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她招招手，“几点了，怎么感觉有点饿，要不陪我吃点东西再走？”
    傅玉洁捂着嘴，眼里含着泪，仿佛不敢置信，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从男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凉意。
    对方，似乎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直到他拉开会议室大门，皱着眉头最后看一眼时，她才反应过来，先是大步，随后一路小跑着上前。
    刚准备转身，似乎有些不对劲，而且会议室大门打开的，外边随时有可能会有人经过。
    傅玉洁感觉内心有一团火在燃烧，姚庆安的死，让她感到解脱的同时，也彻底为过去做一个切割。
    只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她很迷茫。
    她只知道，自己的未来和理想，都深深绑在这个男人身上，他荣她幸，他辱她毁，仅此而已。
    李泽华试探着小声问一句，“病了？你额头很烫。”
    小脑袋在他脖颈处来回摇晃，丝丝秀发打在皮肤上，丝丝滑滑，还有点痒。
    一个声音，若有若无的响起，“晚上去鹏城找你好么。”
    “听起来挺不错，不过还是算了罢，爱我的人太多，太沉重，我怕担不起这份责任。”
    傅玉洁不信，“骗纸，现在才十点，哪里会饿嘛，你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哪方面？”
    李泽华诧异着松开会议室门把手，转身扶住她的腰肢，低头看了眼高耸，半真半假道：“如果你说这个，确实挺喜欢。”
    换平时，她只会带着厌恶的眼神狠狠警告，虽然没有作用，但表露立场准确无误。
    不像现在，下意识挺胸，将自己的完美毫无保留展示出来。
    而在外，仅一门之隔，朝旭电子行政部的员工正开始一天工作的忙碌，电话声交谈声，透过大门缝隙传入进来。
    李泽华感受她的变化，心里挺开心，可表面上不为所动，摇摇头道：“欲速则不达，我能体谅你迫切想要做一名单亲妈妈的心情。
    但这种事，说不准的。
    何况，朝旭的控制权，已经在你手里了，只要按照公司既定目标去做，我说的，没人能动摇你的位置。”
    和一个浑身上下透露渴望气息的女人谈工作，恐怕也只有李某人能做出来，总之，他有点慌。
    开玩笑呢，恨，多好。
    尤其是带着不甘，憎恶，在他辛苦耕耘，毫无怜惜中到达顶峰的刹那，感受破坏与毁灭完美的快乐，什么疲惫都消失。
    他也是人，处在这个位置，每天经历的人和事，不知有多少会颠覆三观，扭曲人性。
    仅仅是暹罗某地报上来的数字，就骇人听闻，一个受人指使，不自量力想挑战集团权威的小公司，上上下下十几位骨干。
    一夜之间被从世界上抹去。
    他一句话，三支全副武装的科考安保队，从海上进入，运用无人机开道，悄无声息潜入，展开定点式清除。
    短短三十分钟，任务完成，小队无一伤亡，所有次要目标全部从这个世界消失，两个主要目标被生擒。
    根据审问后得到的消息，幕后指使者，现在还在魔都，嗯，就是来参加世博盛会的东南亚某商业集团。
    在李家坡时，他和暹罗谢家曾经一度相谈甚欢，可私底下，对方对他出刀子毫不手软。
    原因很简单，盘谷银行和国民银行对微支付的推广并不感兴趣，反而认为这是损害它们的传统利益。
    只是参与合作的各方势力太强，它们迫不得已加入，试图维护自家利益不受损而已。
    之所以让这家小公司出面阻止，即使想试探青云集团的底线，如果集团采取收买，退让等折中路线（非直接妥协和直接处理）。
    那么谢家就能凭借在暹罗根深蒂固的人脉，一点点将青云集团伸出的触手排挤出去。
    为此，这家明面上的小公司，对青云集团先期派过去做招商引资，建立分公司的团队负责人，用了小手段。
    上不得台面，却又相当羞辱人的手段。
    总之，正儿八经准备开拓市场的经理被吓惨了，整个团队人心惶惶，这哪里是商战，分明是q战和心理战啊。
    没人受伤，但分公司租用的办公场地损失一块玻璃，以及多了颗子弹，这就是乡下人最直接的警告方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全套区别于美西方的联络，通讯，指挥，侦查系统，以及专业行动小组，完全抹去人为踪迹，不留任何痕迹。
    从海上快速突入，最终又消失在茫茫大海。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小队突入过程中拍摄的大量照片，只能用惨无人道几个词语来形容。
    李泽华也第一次，亲眼见到所谓的医疗发达是怎么回事。
    暹罗，印尼，不愧是东南亚医疗技术最发达的两个国家，无数欧美大富豪，都乐于到这两个国家旅游，顺带掏心掏肺洗一洗。
    然后愉快的回家继续潇洒二十年。
    封口令是肯定的，给参与任务的队员安排单独心理负担也在计划内，可当回国后，亲眼见到那些人满不在乎的眼神时。
    他沉默了。
    “老板，以前执行任务时，大家都习惯了，比这些更残忍，更恶心的我们都经历过。
    大家还得感谢你，我们烂命一条，只会刀口舔血的过活，在社会上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现在家人有集团帮忙照顾，衣食无忧，将来孩子长大，按公司培养方向，不是做律师，就是做医生，说不定还能考公进单位。
    最差也有一份集团内事少钱多的岗位，保底养活一辈子，大家打心底感激您，这种事，就让我们去做吧，千万不能脏了您的手。”
    只能转手以集团名义，申请发射几颗商业通讯卫星，方便将来更隐秘执行见不得光的任务。
    他的心肠，更冷了。
    在魔都面对谢家人，权当没这回事，甚至对方也没在意，仿佛失踪的是十几条野狗一般，谁也没提，谁心里都懂。
    一个人心里藏着无数秘密，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足够骇人听闻，关系到无数人身家性命时，他都会寻求一个发泄渠道。
    要么放纵迷醉，要么在崩溃中寻求解脱。
    还好李泽华上辈子就没心没肺，这辈子更加肆无忌惮，他心里有敬畏之心，但从来没说是给外人的。
    傅玉洁恰巧就处在内外的边缘，上辈子的可望而不可求，这辈子唾手可得时，曾经有多思念，现在就有多想摧毁完美的冲动。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传来一阵吞吞吐吐的动静，忍不住低头低头道：“何苦来着。”
    爱太沉重，我怕你负担不起。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不要动，只有毁灭的冲动才会持久，才能让我感觉到此刻是个活生生的人。”
    ……
    张涛没事人一样，从行政部同仁那儿拿来门锁，往会议室门口一挂，拍拍屁股走人。
    中途接到几个电话，无一例外全部应付过去，直到于莉的电话打来，他不敢挂，但也什么都没说。
    “才十一点半，他能去哪？”
    远在魔都的于莉很好奇，忍不住多问一句，“还在東莞呆着，没去鹏城？”
    张涛把电话递给王斐，后者才不肯主动引火烧身，使劲冲他摇头。开玩笑呢，这位行政部总裁，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真下起手来，谁也不敢轻视。
    就冲李泽华立下的那份秘密遗嘱，人家排第三的位次，足可见她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
    好在，救命稻草及时出现。
    李泽华没事人一样，接过电话，“闲着没事打听我情况，你想干嘛，要不来鹏城当面说？”
    于莉吓一跳，随即嘻嘻笑道：“人家这是关心你，怕你不按时吃午饭嘛。”
    “待会就去吃，昨晚上飞東莞太晚，在厂里凑合一晚没休息好，刚才补了个觉。”
    他脸皮是越来越厚，撒起谎来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你也先去吃饭吧，事是做不完的。”
    于莉试探问一句，“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那些大爷离开再说。”
    他很头疼，因为很多投资项目压根不在短期计划内，就算各省愿意提供贷款，他也没有合适的人去执行。
    贪多贪大的唯一后果，就是强行上马后，搞的一塌糊涂，最终反过来拖累整个公司战略。
    又说了会话，才把她安抚好。
    “通知谢方和马军过来，以朝旭电子和亚迪燃油摩托车厂区安保的名义，在東莞弄一个训练基地，往后从这里往外输送人员。
    另外，一些测试用的中枢指挥体系也可以弄起来了，正好大酱和固高科技也在这边，对无人机的技术应用可以无缝对接。”
    事情越来越多，相应的反制手段也该提上日程，他不迷信最直接的物理手段，但在游戏规则内，这是最低廉，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张涛点头转身去办。
    王斐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郭鑫毅交接时叮嘱的那些话，他至今记得，做到这个位置，想离开是不可能，但有些事最好别有好奇心。
    但老板主动开口的例外。
    比如现在。
    “你觉得，傅总能把朝旭电子的事情做好吗？”
    王斐摒弃刚才发生的一幕，单纯从商业角度分析，“傅总的手腕还稍显稚嫩，有待加强。
    但方向是没有错的，假以时日，带领代工厂走向辉煌，应该是绰绰有余。”
    有句话没说，前提是于总不再出手对付她。
    李泽华没有肯定，也没否定。
    “先吃饭，然后去鹏城。”
    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无节制的消耗，昨晚上凌晨四点还在晨读，方才一个半小时的锻炼，只感觉身体有些空虚。
    下楼时，他还在感叹，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想要诞下后代的决心，尤其她将她/他视作未来的唯一依靠时……
    “这呢。”
    刘小洋每天都是踩着点到食堂，先吃中饭再上班。
    工厂生意好就是这样，三班倒还忙不过来。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接班做事，而是吃过早餐的第一班，通常做12-14个小时的活，8点上班，20-22点下班。
    中班12.30上班，凌晨0.30-2.30下班。
    夜班18.30上班，凌晨6点30到8点30下班。
    保证时时刻刻有产品被送到市场销售，每半个月调换一次，也可以申请全上夜班，底薪会相对高一些。
    昨晚上李泽华走后，张涛给刘小洋留了张名片，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过去，得知对方还没走，就邀请他一块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呢，还吃小食堂。”
    李泽华笑眯眯的给他递一支，刘小洋也不矫情，往耳朵上一塞，“多大点事，这么多年没见面，不得好好招待你啊？”
    “你这抠门性格是一点没变。”
    看前面排队的人不少，好奇问一句，“大食堂的饭菜不能吃吗，怎么这么多人排队？”
    刘小洋瘪瘪嘴，“别提了，也就是能吃饿不死，想吃点口味好的，还得来这。
    厂里是真特么黑啊，大食堂全额补贴，小食堂只补贴三分之一，吃一顿好的得十几块钱，不加班一个月工资还不够吃20天呢。”
    又问他应聘的职务是什么。
    李泽华就笑：“还行，忘了告诉你，我在这厂里有关系，应聘进来一句话的事。
    小刘啊，别羡慕，我天生就是坐办公室的料，你还是老老实实打螺丝吧，说不定哪天我一开心，就把你也提拔上去。”
    “切，谁稀罕坐办公室，一个月三千块钱都没有，连加班费都没得，谁傻了才愿意去。
    不过不应该吧，这厂里你认识的人，我也全认识，没听说谁升上去了啊，最多也就是个组长。”
    他这会穿了件白衬衫，有点小不合身，但明显是厂里管理岗才能穿的。
    别问衣服怎么换了，问就是被狗咬了，撕碎掉，胡乱从某人那儿抢过来的。
    刘小洋明显不信，“虽然你比我帅点，比我高点，也不至于有哪个不开眼的富婆看上你。
    具体说说，分哪个部门做领导了，也关照关照我，安排个事少钱多，不加班也能拿加班费的活呗。”
    他的思维只能能想到这了，不加班，轻松点，还能混加班时长拿高工资。
    “那可说不定，也许老板娘瞎了眼想要包养我呢。
    我可明说了，信不信在你。”
    李泽华正张望食堂环境呢，突然感觉身后聊天声音渐渐消失，只有刘小洋还喋喋不休，“可拉倒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丫的估计就是在外面混出点名堂，不知从哪知道的消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过我劝你一句，就算姚总一家都栽了，你也没机会的，傅总根本就不可能看上你。
    到时候有合适的，别忘记给我介绍。”
    “你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一个声音传来。
    那种~”
    后面的话，是特么一个字说不出口。
    因为说话的不是特么李泽华，而是傅玉洁。
    刘小洋懵了，指着自己鼻子，“傅总，你在给我说话？”
    旁边人都低着头没说话，估计也在懵逼状态。
    傅总怎么来了？
    朝旭电子上万员工，每天都在扩大规模，想见到总经理一面，也没那么容易。
    “不然呢？”
    傅玉洁看旁边低头不语的某人，就在刘小洋还纠结着该怎么接话时，让他三观破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平时高高在上的傅总，竟毫不顾忌在场其他人，伸手想要挽住某人的胳膊。
    而那该死的对象，竟然是刚才还被他吐槽的李某人。
    这还不算，只听一声咳嗽，李某人毫不犹豫给拒绝掉，这一幕看见的人不多，但无不感到震惊。
    直到傅玉洁乖乖排队站在他身后，刘小洋都没反应过来，在周围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他晕晕乎乎排着队。
    他才反应过来，“你个天杀的，玩真的，竟然真把老板娘给拿下了？”
    曾经兄弟一句戏言成真，比杀了他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