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真厉害,我实在是太佩服小草了。”
柳白言不由衷地说着,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该怎样才能拿到这洞房花烛夜的红烛了。
而且还得是尽快。
“哼哼,小草可是第一次得到公子的夸奖哦,小草得记录下来。”
小草说着,也是有模有样地在自己身上写着字。
好像只要写到了身上,它就能永远记住似得。
此时天色还未天明,柳白却已转而东行,朝着云州城的方向飞去。
虽然养火地待着虽好,但相比较于短暂的快感。
柳白还是更想要永久的快乐。
得把这本源之火搞到手才是真的,至于自己离开这么久会不会被沈若若察觉异常,那也不在乎了。
柳白就打定了想法,她就是黑象老妪!
明明刚满十八岁,却整天在棋盘上装老太婆,真是不要脸。
再者说了,还有司徒红帮自己遮掩着,应当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一路往东,等柳白乘马车刚回到这云州城的西门口时,天边也恰好翻出了鱼肚白。
彼时城内好多百姓都还没起床,柳白乘着纸马车穿行在这大街小巷里边,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路面,发出“咔咔”地声响。
要取洞房花烛夜的红烛这事……是个麻烦事。
再加上时间紧急,柳白也不准备找其他人了,直接自己动手方便些。
如若不然,不管是找徐小二,或是仇千海,乃至实在不行还能寻个茶酒铺子托人办事。
临着在这街道里边乱窜,还真就很快被柳白找到了个办大喜婚嫁红好事的院子。
外头看去还是个朱门大户,显然是颇有家资。
柳白绕着这街道转了一圈,最后寻了个无人静谧处,跳下马车,借着这纸马的遮掩化身鬼物,已然进了这院落里头。
行走在这围墙阴影处,不多时他便寻到了那洞房所在。
临着还没走到门口,他便已然听见了里边响起的笙歌,女子叫声凄厉之中又带着一丝婉转。
“公子,这洞房花烛夜都是这么痛苦的吗?”
“听着小草都好害怕哩。”
小草言语之间,柳白又让它闭上眼睛不要看。
但同时,柳白的表情却又有着一丝玩味,因为他竟是在这洞房里边,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鬼气?
很淡,但的确是有。
想着他已是穿墙而入,径直进入了这房间里头,起先入目的场景自是香艳。
但旋即,柳白稍稍露出一丝气息,颠鸾倒凤床的那个女子却忽然打了个摆子。
下一瞬,那个撑着双手仰着上半身,露出完美身形的女子,竟是在这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身躯腐烂,满身流脓的丑陋鬼物。
原本正在极为卖力耕耘的新郎官见状,眼一瞪,紧接着惨叫一声就从这床上滚落下来了。
翻着白眼直打摆子,就差口吐白沫了。
而床上的那个女鬼也是连忙从床上下来,跪倒在地面,瑟瑟发抖。
“你来这害他们做什么?”柳白见着这情形,难免就多问了一嘴。
女鬼声音尖锐,“原本我是意外跌落河水里边被淹死的,尸体流落到云州城附近,这邹家孽种见了我的尸体,竟然拿刀割棍刺,毁我遗容,丧我残躯,我岂能饶他。”
“那他也算是自找的了。”
柳白倒也没管太多,“冤有头债有主就行了。”
言罢他来到那烛台前,看着这些燃烧着还没过半的红烛,也不知这人和鬼洞房花烛夜里边的红烛,对那个本源之火,到底有没有吸引力?
也罢,先收走再说。
等着待会再去找找别的红烛,这些个就当备用好了。
离了这城西,柳白又费了半天,终于在城北找到了两家成婚的。
这次倒是好些了,至少找见的,都是人成婚。
而不是什么人鬼情未了了。
两户人家加起来,也是收了三十余支红烛,他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临着就当他想着回岘山的时候,却又是想起了,便是绕道回了趟司徒红住的那个院子。
这不回来还好,没曾想一回来,竟是撞见了司徒不胜!
不止是他,甚至还在这院子里边,见到了一个身穿绿衣,有容乃大的年轻女子。
柳白见着她时,她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生无可恋的看着地面发呆。
“你是……家主?!”
司徒蕊是在万尸坑爆发的时候溜走的,只知道先前的事情,而不记得之后的事情。
所以见着柳白,自然还是喊他家主。
听着这声音,司徒不胜立马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公子!”
他两步到了柳白面前,眼神极为欣喜。
看着他没事,还成功带回来了司徒蕊,柳白先前悬着的心也算是终于放下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柳白问道。
“昨儿下午,回来时都已是天黑了。”司徒不胜连忙回道。
“那倒是巧了。”柳白转头看向司徒蕊,后者下意识有些却步,也不敢抬头,就这么唯唯诺诺。
“上次的事,我也不问了,这次把伱找回来,的确是有件事要问你。”
事情紧急,柳白也没多少时间客套,而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公子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司徒不胜为了这个鬼胎在山里奔波了许久,此刻好不容易才将她找回来,又是这么一副德性,自然是没了什么好脸色。
“说……说,公子请问。”司徒蕊像是惊魂未定。
柳白见她这副模样,这才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司徒不胜,问道:“她这是怎了?”
司徒不胜闻言,脸色也像是变得有些难看。
“老奴刚找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
“老奴问她,又问不出来,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说‘别杀她’‘别杀她’。”
柳白又看向眼前这眼神呆滞的司徒蕊,皱了皱眉,但也没问这事了。
司徒不胜都问不出来,他肯定是更问不出来结果了。
他转而问道:“你先前在岘山上边的时候,是不是追杀过一个走阴人。”
“我……我追杀过很多走阴人。”
变成鬼胎后的记忆,司徒蕊还是模糊着有一些的。
“她当时应当是养了阴神的,模样是个小女孩,大概只到你的肩头这么高,白头发……”
柳白话还没说完,鬼胎司徒蕊就像是想到了,用力点头。
“对对对!”
“公子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司徒蕊说着眼神又呆滞了一阵,然后才继续说道:“当时我都快把她吃了,然后她身上……忽然响起了我们家里的声音,我害怕,就没敢追了。”
“公子!”
“竟然真的是她!!!”
“沈若若就是黑象!”柳白脑海里边,小草已经叫疯了。
柳白原本皱着的眉头,此刻也是舒展开来,心道一声果然。
这司徒蕊口中的“家里的声音”,就是柳白当时哼的那个小调,所以说,鬼胎司徒蕊当时追杀的黑象老妪,就是沈若若。
“你确定?”
柳白多问了句。
司徒蕊用力点头,“我确定。”
“嗯。”
虽然不知道沈若若上次是怎么躲过搜查的,毕竟柳白当时已经将她的须弥都翻遍了,也没找见生死棋盘。
但这次有了司徒蕊的亲口确认……柳白心中也是终于有了答案。
“司徒红留给你的信,你看了吧?”
“老奴看了。”
“嗯,我们现在都在养火地那待着,而且接下来那里会发生大事,你们尽量都在城内待着吧。”
柳白怕司徒不胜这老家伙看了信,觉得无聊要跑去水车坳凑热闹,便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他也没再绕道城西了,而是就近从城南出了门。
来到没人的地方,柳白再度化身鬼物,西行而去,笔直去往了岘山深处。
……
水车坳。
最中间的帐篷里边。
季长安,季君兰以及州牧府的走阴人吴丘,三人围桌而坐。
“今晚真的还不行吗?”在自己人面前,季长安脸上就没再带着那得体的笑了。
而是看着有些沉重,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甚至都还紧紧握拳,说话间,甚至还用拳头轻轻锤了下桌面。
坐在他对面的季君兰缓缓摇头,“最快也得明晚上才行,这事快不了。”
“主要是这水车坳来的人越来越多,像昨晚媒妁会的那沈若若,多半是察觉出了一丝异常,不然她不可能会在这到处看的。”
季长安脸色愈发难看。
坐在一旁,手里还端着杯清茶的吴丘放下了手上的茶盏,轻笑道:“这简单,杀了她了账。”
“区区媒妁会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季长安摇头,“杀不得,以她的地位跟资质,真要死在这了……到时媒姑肯定会来。”
“惹来的麻烦只会更大。”
“公子担心的也在理。”吴丘依旧是那副淡然的姿态,“不过公子也不用担心,就现在这水车坳里的走阴人来看,只要那老秃驴不张嘴,其余的人……无我一合之敌。”
“嗯,有吴先生在,我自是放心的。”
“三哥,那我现在就先去吧。”
“嗯咱俩一块去。”
季长安说完,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玉盒,贴身收好,起身离开。
吴丘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你真的没骗我?”沈若若看着眼前这一脸认真的小屁孩,想信但又不大敢相信。
“真的,当时那邪祟就出现在咱这后头,扮做你的模样,说要我跟你去取个东西,然后我就跟着去了。”
“后来越走越偏,我就一直喊,但是那个邪祟都不回头,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然后我就放出五气跟那个邪祟打了一架,打完之后我又发现那地方走不出来,绕了好久,我才找到这回来的路。”
柳白说的严肃,而且眼神当中也还带着后怕。
沈若若半信半疑。
柳白又道:“我要骗姐姐的话,我就是个鬼好吧?”
“没,我还是相信弟弟的,只是最近这里恐怕要发生大事了,弟弟还是跟在我身边比较好。”沈若若说的慎重。
不就是这本源之火要出来了嘛……柳白点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嗯。”
俩人先后回了帐篷里边,柳白看着这一本正经,又偶尔一副小女孩姿态,甚至还能在生死棋盘上装出老妪姿态的沈若若。
就感觉她……很复杂,像个活生生的人。
也很真实。
柳白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俩人都点着火,在这帐篷里边没待一会功夫。
原本坐在床边的沈若若就忽地抬起了头。
柳白也是听着了动静,外边……那季家兄妹又来了。
沈若若带着微笑出去,柳白紧随其后,发现他俩果真是又来浇这祈神水了。
俩人脸上也都是带着笑,不明所以的射覆堂帮众以及媒妁会的帮众都还在道着谢。
沈若若也是上前应付着。
直至他俩离开后,这白毛萝莉回来帐篷里边,也就没了笑,甚至都转而跟柳白言语道:“柳弟弟,待会还得你帮个忙。”
“好啊。”
柳白一口答应下来。
旋即沈若若便是往这帐篷里边贴了两张道门符箓,柳白跟着看了眼,发现一张是熟悉的敛声符,还有一张则是……不认识。
柳白一时间还有些不大确定,反复看了好几眼之后,他才确定是真的不认识。
这符箓上边是三山丛林,中间写着道门“奉持”二字,其下符脚清晰还带着未干的墨迹,就像是刚画来不久。
“来,弟弟,你将这个放在身上,然后坐在门口,不管发生什么,切记,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离开那位置分毫。”
沈若若说的认真,随之手上便给柳白递过来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符箓。
沈若若在这个时候捣鼓这些事,不用说柳白也能猜到了,她最终的目标也会是为了本源之火。
只是……这是什么法门?
柳白也不怕死,接过这符箓后,就收进了胸口。
沈若若不放心,犹是叮嘱道:“还有不管你听到我这帐篷里边传出什么声音,都不能回头看。”
“好。”
柳白再度点头答应后,他也就从这帐篷里边出来了,原地盘腿坐下。
小草嘀嘀咕咕地说着,“公子放心,她不让你看,小草会替你看的。”
可也就在小草的声音刚刚落下,背后的帐篷里边就传来了一道凄惨的叫声。
声音显然是沈若若的,而且听起来,远比柳白拿蛇吓唬她的时候,要叫的惨痛。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而且柳白也发现了,里边贴了敛声符,按理来说,这外边应当是听不见的。
他之所以能听见,是因为这声音……是从他胸口的符箓传入他的脑海里边的。
“小草,你进去看看,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柳白在脑海里边跟小草说道。
“好嘞。”
原本就在柳白身后的小草回头转身,把脑袋探入了帐篷里边。
然后很快又退了出来。
“公子,里边什么都没有啊,这沈若若就坐在她床上,一动不动哩。”
“你没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有嘞。”
看来这声音是只有自己能听见了……柳白看着退回来的小草,也没追问沈若若会不会发现之类的。
紧接着这沈若若的叫声越来越凄厉,等到了最后,就像是变得麻木了似得,有气无力,一声有,一声无的。
随之柳白也能感觉到,自己这身后,这帐篷里边好像总有个什么东西在戳着自己的背,好像想从这里边出来似得。
他又让小草进去看了看,可小草都说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甚至就连他这背后都没传出什么动静,就像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也谨记着沈若若的叮嘱,在这守着一动不动。
直到过去后半夜,他才见着沈若若从里边掀开了帘子,把他喊了进去,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
“成功了,刚刚给弟弟你的符箓记得贴身藏好,等着过上一两天,就会有大好处降临到你头上了。”
柳白听着这话,连忙看向了沈若若刚贴着的那两张符箓。
敛声符依旧,但是另一张不知名的符箓却不见了,他急忙一摸胸口。
自己的还在,他又取了出来。
结果发现自己的这张符箓,已然成了……金色。
“快点收好吧,然后帮姐姐看着点,姐姐想睡一觉了。”
沈若若说完,也不管柳白答不答应,直接就往旁边的床上一躺,像是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公子,这个好像是沈若若拿来对付本源之火的手段哩。”
“我看也像。”柳白说着将这符箓收进了胸口,实则收入了须弥里边。
“而且她好像是要将这东西……分你一份。”
“她对你咋这么好嘞?这东西也能分的?”小草都有些惊讶了。
柳白也是想到了这问题,觉得有些离谱。
“可能她是回去找了媒姑,这手段也是媒姑给的,然后媒姑要她分我一份?”
柳白猜测,但也觉得不大合理。
一晚上时间,连柳白都才走个来回。
沈若若应当是没这手段才对,可若真要是说,这是她对自己这么好,好像更是有点解释不通了。
柳白想不明白,也就没去想了。
总之他也决定,下次不能再吓唬这个小萝莉了,人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也不能不知好歹。
临着第二天,柳白都还在点着火酣睡,却忽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声响。
他走出门去,适时见着射覆堂的牛姓男子也站在旁边。
他带着一丝看乐子的语气说道:
“快看,北边场地上坐着的那个苦行僧,打到州牧府的地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