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榆对大殿内外的变化一无所知。
倘若她此刻折返,就能看到那船型的树茧里头,周潜仿佛睡美人一般被细细密密的须根重叠包裹,显然已经人事不知。
而在这树茧的外侧,须根不知何时又向前伸展蔓延,如同一团主动攀爬的蛛丝,诡异又莫名。
那千丝万缕的须根向前摸索着,很快又攀爬到了变异猕猴的尸身上,头脸处的榆黄菇颤了颤,很快就安静下来。
而那蔓延过来的乳白色须根却在此刻穿透变异猕猴厚重如铠甲般的毛发,而后狠狠扎入已经逐渐冰冷的血肉当中。
片刻后,那片乳白的须根竟隐约泛出了粉红色,并伴随着汩汩游动的荧光。
树茧中,周潜的浑身也笼罩在这一层淡粉当中,狰狞绽开的伤口不知何时生出了新生的肉芽……
……
而此刻,怀榆正站在外头密密麻麻遮挡的灌木丛中,找寻着柔韧又偏粗壮的藤条。最好叶片厚一些,起到的缓冲和减震作用会更强。
一边寻找,她也在一边琢磨着——
道宫虽然在深山里头,但既然以前是旅游景点,那距离山下的位置应该不会太远才对。
他们之所以花费了一个白天加一个上午的时间,一来是白天赶路的效率并不高(毕竟怀榆一直致力摸鱼),另外则是绕了许多远路。再加上之前修的路好多都走得艰难……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找准方向,其实下山肯定是有捷径在的!顺利的话,今天夜里将周潜带回去,并不是全无一丝可能!
想到这里,她浑身又充满了干劲,而后迅速伸手扒拉着面前的不同灌木,迅速的释放着异能。
原本平平无奇的枝条迅速地膨胀,生长,如同一条穿行在灌木丛中的巨蟒,虽然粗细仍未显得夸张,可那长长长长的藤蔓却已经堆叠的老长老长。
怀榆气喘吁吁的收回手来。
她从来没有试过催促着自己这么高强度的使用异能。别看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可这藤蔓的生长速度,已经远超她之前催生过的任何物种。
而此刻,她选好位置,膝盖用力——
“啪!”
伴随着两手协同,这只长长的藤蔓在合适的地方被掰断了,坚韧的树皮拉扯出长长一道,怀榆拖着她,再次往道宫里去。
匆忙经过大殿门口时,她却又愣了愣,而后缓步退了出来——
刚刚一瞥之间,门口的蔷薇花好像不大一样了。
花瓣好像鲜水灵,花的颜色仿佛也比之前稍稍浓郁一些,看起来都没有那么柔弱又可怜了。
这短暂的疑惑在她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而后又被生死未卜的周潜牵挂住,怀榆拖着长长的藤蔓重新向前奔去,进入大殿,那乳白色的树茧仍静悄悄的安置在那里,不知是否光线作用,看起来竟泛出一股朦胧的粉色。
怀榆踟蹰着停下脚步。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这种不对劲偏又说不出来。
这是第六感吗?就像周潜那被变异猕猴偷袭时瞬间躲避的本能——等等!
变异猕猴!
怀榆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因为就在此刻,她发现原本在大殿一侧的变异猕猴的尸体,不知何时竟已干瘪了下去!仿佛只剩一堆绒绒的猴皮!
她瞬间脸色煞白——难道这变异猕猴还会金蝉脱壳吗?
把自己的皮毛扒了,顶着一身模糊的血肉逃跑?可这四周并没有看到有挣扎挪动的痕迹,甚至也没有血迹,还有它头上的榆黄菇……
哦,榆黄菇还在。
悄悄的,怀榆又狠狠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她才接近树茧。
却偏偏看到周潜的身子都被密密麻麻的须根包裹着,此刻他正安静的睡在那里,呼吸平稳,神色舒缓。
自己刚才出门前他所展现的痛苦,仿佛都消失无踪。
怀榆:……此刻她满脑袋都是小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三十七八度的天直接躺着会着凉吗?所以给盖上被子?
但无论如何,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栖身数年的树茧,怀榆下意识觉得他是安全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么看久了,感觉周潜的脸色都比之前要好许多。
那……
她踟蹰地望着自己手里还拽着的那根长长长长的藤蔓:自己这简易担架,还编吗?
……
周潜睁开眼睛时,恍惚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头顶飘着落满灰尘的高高帘幕,躺着的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高高供台上,不知供的哪位神仙的、一双冰冷又漠然的双目。
这神像上游动着一道橘红色的光,偶尔帘幕掀起,映在祂的眼中,仿佛这高高在上的神仙也多出了两抹温情。
他呆呆凝望一会儿,突然又听到悉悉嗦嗦的动静,此刻下意识侧头,却引得这树茧微微一个晃动。周潜豁然回过神来,猛地坐起:
“小榆!”
“我在!”
怀榆的声音近在咫尺!欢欣雀跃,尽在这声应答!
而周潜回过头来,却见外头一片漆黑,大殿里跳跃着朦胧的火光——他刚才所见神像上游动着的橘红色的光,就是这火光跳跃而来。
简易灶台上还架着那口熟悉的小锅,此刻锅里的水咕咕嘟嘟,周潜一怔:
“天黑了?”
他躺下去时,应该才是中午吧?
“嗯。”怀榆凑过来点点头:“周潜哥,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周潜满心茫然,有太多话想要说,又想要问。可当他下意识翻身坐起,引得树茧又晃动起来时,整个人突然又是一愣:
“我的伤……”
怀榆眼眸中也满是惊喜,此刻狠狠点头:“没错!你的伤好啦!”
事实上,下午她犹豫后仍决定继续编着担架,但因为太过紧张,仍是时不时查看周潜的状态,却分明能看到他黑乎乎的脸上,隐约也能看出气色来了!
尤其是唇色,从苍白发乌到如今正常状态的暗沉微红,周潜他,好像真的在修复身体!
怀榆察觉到这点后,二话不说就搂着大大的树茧——好幸福!
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