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被激怒,伸手要拽她的头发,却被宋执梳一把钳住,空出一只手狠狠撕扯她的大波浪,得来了尖叫连连。
她眉眼冷漠而决绝,淡然地看着脸已经肿成猪头的黄梅的惨状,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寒而栗的威胁:“你知道这个世道人心惟危的吧?我告诉你,没人配对闽修则指指点点指手画脚,你再来招惹,小心我把你吃下去的英语单词都打得吐出来!”
“还有,你说过的话,已经被我用录音笔录下来了,还有你刚才被我打的惨状,在我胸前的口袋里的录影机也录下来了,你敢报警或者声张,或者我在学校里听到一点风言风语,我就把他们全放出来。”
“你别真以为我好欺负,和你说的一样,我就是摸爬滚打长大的,你也不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被脾气火辣的大娘和义气豪放的田间大叔一口饭一口饭养大的,怎么可能没脾气?”宋执梳厌恶地眯了眯眼:“我骨子里就是野性又张扬,你再敢来招惹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进局子,你进医院,还得带着你丢人现眼的音频和视频。”
黄梅脸色白了又白,惊惧地看着宋执梳莹白又冷淡的面容。
现在的她,像朵冰山雪莲,却又不像。
宋执梳欣赏了好一会儿她的窘态,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黄梅如临大赦,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冷着脸出门,想看看她是不是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却看见她窜进了办公室。
对这种人来说,面子比命贵。
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转眸却看见了在呼啸的风中屹立的少年。
她定格于此,瞪大了眼。
闽修则只是注视着她,只是这次的眼神汇入了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格外痴缠的墨。
宋执梳对着他的眼,心里尤其得惴惴不安。
从哪里开始听的?
听到了什么?
黄梅的那些胡言乱语都听到了吗?
此刻,宋执梳恨不得直接刀了那傻b,可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但少年已然危楼矗高,收住了沉寂又沧冷的目光,转身,在夏日亮堂而毒辣的阳光中渐远。
她也站了许久,随即蓦然握紧了拳头。
傻逼啊啊啊啊啊死黄梅!!!
她垂头丧气地回了语文办公室,里面热火朝天,见她回来也不避讳,直截了当道:“可以啊小宋!!这么牛掰!看不出来啊!”
宋执梳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座位上,剪不断千愁万绪,最后头疼道:“小闽刚才在外面。”
屋里面顿时鸦雀无声。
老苏问道:“……听到了多少?”
宋执梳想了想他的反应,语气带着疲惫的担忧:“看样子,应该是全都听到了。”
“………”
宋执梳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一字不落地全部落入耳中。
闽修则坐在位子上,耷着眼,密布般的眼睫盖过一片一览无余的薄情,没有一点要伤心与彷徨,只是随意却又微重地撕扯开皱巴巴的语文卷子,机械又麻木地团成一团,头也不回地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
他闭上眼睛,缩减着他的存在感。
之后周围逐渐热络起来,他又掀起凉薄的眸,微微歪首,忽而觉得眼前时光如箭、亲密友爱的场景如此陌生,哪怕已经见证了一年。
他冷淡地想
是为什么呢
哦,因为他之前也差一点,就差一点融进去了吗
他记得,记得在相助肖乐薇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可慢慢的,姜风丞会来和他说话,白优亦然,虽然每次都抖成了筛子,李大锤也会偶尔来一两句碎谈。他们还是怕他,可终归把他当成了一个侠肝义胆、却又不善言谈的同学。
可是,他不是
闽修则再次闭眸
他是活脱脱的恶荆棘,吃人不吐骨头,反而助长利刺。
谁要带他走出去的
他走不出去
也不想走出去
闽修则轻轻扯了扯唇,漫不经心地摸上了眼,语文办公室的那一番话还历历在耳。
其实,那些话对他无关痛痒,他听过的,比这不雅恶毒成千上万倍的如山海逶迤,早已经不可撼动,他也懒得搬移。
可是
似乎,有什么人在因为他,变得不太好
宋执梳,漂亮,温柔,大方,聪慧,励志,坚韧,如千千万万花卉之集,她的人生美不胜收。
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却自己打拼出了壹方天地。
是为如刀的固
她清高孤薄,诗书如海,却笑与学子,耐心尽是。
是为如丝的细
可是怪就怪在,她太细腻,太通透,太心善,招惹了他。
如此,她的光鲜都会蒙上阴影。
她的独立是无所教养,她的善心是鬼迷心窍,助长邪气。
怎么会呢
这个世界上
怎么会有
这么奇怪的人呢
他的意识逐渐虚蒙,像是场长长无期的梦。
似乎,他再一睁眼,就是那破败的垃圾房,是无处立足的地板,是被热水泡得刺痛的伤口。
是冰冷、旷久、苍白的月光
“小闽。”
一众喧闹之间,闽修则听得了两个极其细微的字。
他眼角微润,可眉眼却不红。
他睁开眼,冷静地看她。
宋执梳被闽修则过于镇定的反应弄得回不过神,她张了张嘴,却觉得过于生涩。
他的神情与眉目丝毫不乱,可宋执梳看着就是觉得难安。
他把他们周围的存在感降得极低,冰凉又惨无温度。
宋执梳强挤出来了抹笑,轻声道:“老苏他们都很高兴你能考60分,你的语文卷子呢?我们再补一补,离及格不远了。”
闽修则幽幽地移开了视线。
“垃圾桶里。”
宋执梳笑容一滞,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
闽修则目光转回她脸上,轻道:“扔了,垃圾桶里。”
她看过去,只有一团已然碎花片片的语文卷子。
她直起腰来,连带着心都被撕去了一些。
“我已经很努力了,”
她说
“我总觉得,你在撕碎我们的一些什么。”
上课铃清脆,陡然拉回闽修则的思绪。
他死死地盯着后门,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