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回来了,沈昭书立刻凭借当初的圣旨,以及父亲永定侯沈啸的遗书,为弟弟请封。
这事儿轩辕昊已经从天元寺和云岚寺僧尼的奏报中得知了原委,很快就批了下来。
如果说沈昭明回来了,开始还只是街头巷尾的议论。现在永定侯府的爵位已经落在他身上,是皇家认定的沈昭明回归,顿时又成为京都一大话题。
蒋荷自然也听到这些议论,她情绪低落,恹恹地待在家中,想起往事出神,夫君卢世清几次叫她都没听到。
卢世清走到她面前道:“你最近总是这般魂守不舍的,我也知道是为什么,就是那个沈昭明回来了,对不对?”
蒋荷道:“不是。”
卢世清道:“你骗人!我们一起二十年了,成亲头几年,你不顾身子一直喝避子汤,后来你终于死心了,想要孩子了,又调理了两年多才补上身体的亏空。
别人都抱孙子了,咱们家大孩才十二岁。你当我心里不明白么?因着喜欢你,我顶着那些年没孩子,也不纳妾,别人笑话我不行,我都忍了。
你愿意生孩子了,你知道我多高兴,多高兴。可我发现你开始给大嫂下毒,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憋屈,甚至更憋屈。
你时断时续地给她投毒,就象你那心里堵得受不了了,你就把那满腔的恨意给她。
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滋味么,难受啊,我也恨自己,早知道是这样的日子,早知道你这颗心二十年都是又硬又冷的,我当初不该告诉父母我心悦于你。
我甚至和你一样恨过大嫂,不是她要换亲,我也搭不上这趟车。后来又觉得自己很无耻,明明自己当初和大嫂一样,甚至比大嫂还坏,至少她换亲,不是拆散有情人。
后来,我心里有愧,只要你下毒,但凡机会合适,我会替换掉你动了手脚的东西。
可我终究还是更在意你,有时我怕太明显,会让人怀疑到,最终暴露你,就明知有毒,我也没管了。
你那么帮着沈昭姝,有什么事给她通风报信,不就是因为她是沈昭明的姐姐吗?
现在他一回来,你就是这副三魂七魄都没了的样子,你看得见我吗?眼里有我么?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这么冷冰冰的,我会出去乱花钱找乐子吗?”
蒋荷瞥他一眼道:“你乱花钱这事也要怪在我头上?”
卢世清怒道:“你永远是这种表情和腔调,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
蒋荷道:“我不想吵架,不想让孩子们听到看到,你去你屋待会儿,好吗?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卢世清自己一个人出了家门,找了个地方喝酒,有个女人过来陪他喝,说话温柔又好听,卢世清喝了许多,似乎还请了店里所有人的客。
他迷迷糊糊地出来,走到家门前不想进去,转身,带着酒气和怒气去了永定侯府。
卢世清在外面叫骂:“你个混蛋王八蛋的沈昭明!你一回来就勾搭我夫人!
你要不要脸!我和我夫人成亲二十年了,两个孩子,你这个不要脸的!
你干嘛要回来,你原来在哪,你就还在那呗,待了二十年都不回来,又何必还要回来?”
他喝醉了,来来回回骂来骂去就是这几句。
沈昭姝正把永定侯府的账一项一项交接给弟弟。姐弟俩听了外面似有动静,一会儿管家来禀报,沈昭明准备出去看看,被沈昭姝拦住了。
沈昭姝把账本一合,说道:“要不今天姐姐先回去,你让管家和我出去处置就好。你还未娶亲呢,有些坏名声,可别沾了身。”
沈昭姝出去一看,是蒋荷的夫君卢世清,喝得一身的酒气熏天。
沈昭姝自己有一辆马车,又让管家派了一辆马车并两个小厮,好不容易连车夫一起,三个大男人才把卢世清弄上了车。
她把这人送回了家,少不得又对蒋荷说了卢世清在永定侯府门前骂的那些话,沈昭姝自然是希望他们夫妻吵架能自己解决,不要连带她弟弟的。
蒋荷刚刚才打发走一家酒馆的老板,他们店打烊了来收账,卢世清在酒馆开了喝了许多佳酿,再加上在店内请客,一共花了一千三百多两。
而今又听了这事,等沈昭姝走了,看着醉到不省人事,呼呼大睡的卢世清,更觉人生无望。
沈昭明听了管家的禀报,想起那天看见蒋荷被打的事,便让下人去打听一下那天书画斋发生了什么事。
荣国府如今的情形,因着牵扯到庶姐沈钰,沈昭姝大概和他说了,沈昭明又目睹了菡萏夫人的死,所以也差不多了解。
卢世清半夜口渴,起身喝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走到蒋荷的屋子。
他看见她反常的十分规矩的仰面平躺在床上,一手盖另一手的放在身前,觉得十分奇怪。
走近看到一张脸色腊白如纸的蒋荷,身上虽盖着薄被,但肩袖露在外面,穿的是正式的衣服。
这一下把卢世清吓得酒全醒了,立刻去请了医倌过来,一大家子全都醒了,又是拍前胸打后背,又是抠开她的嘴催吐。
等医倌来了,又是扎针,又是熬药灌下去好不容易救醒了。
蒋荷醒了以后,不承认自己是想自杀,只说自己很难入睡,睡眠不好就精神恍惚,所以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可能因为吃了之后还是无法入睡,一次一次的加量吃得多了一点。
但看看她身上穿的正式的衣服,戴着全套的首饰和头面,实在是难以相信。
人都走了,只剩下夫妻两个之后,卢世清问蒋荷:“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是想与我分开,与我和离,我同意的。他回来了,你不再想跟我过下去了,你用不着去寻死,你告诉我,我放你走。”
蒋荷沉默不语,卢世清见了便唰唰写下和离书,自己签好字盖了手印,将那和离书放在桌上,然后道:“你签好字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说着转身出了屋,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茫然的又走进了昨天那家酒馆,从早上一直喝到了晚上。
但这一次他却怎么也没有喝醉,晚上他回家时,小女儿欣喜的告诉他,他买画花的五千两,今天有人给送回来了。
就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似的,他自嘲的笑了笑:“如果愿意退回来当时就退了,有人给送回来了,是永定侯府给送来的吧?”
大儿子对父亲道:“母亲没收这笔钱,让人给退回去了,只是又哭了。”
卢世清听了也不答言,转身回了自己屋。蒋荷今天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签了和离书之后又如何呢?她也不知去哪,去做什么,不签,这日子又真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