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很是吃惊,见秦鸢似是有了决断,便问:“姑奶奶,你可想好了?这可是天花,若是有个万一……”
红叶赶忙拉了拉秦鸢的袖子,喊了声:“小姐。”
就连翠茗都面露惊慌。
秦鸢正色道:“不瞒师傅,我私底下读了外祖留下的医书,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总要躬行才是。如今就是机缘,我在您身后跟着也能多看多学学。”
“姑奶奶,”李郎中苦口婆心道:“学医可是个苦事,你若是像小东的年纪,我绝不拦你,现在你都是侯夫人了,又要管着中馈,日后还要生儿育女,打点交际,哪里有那么多功夫苦学呢。日常学点养生之道,妇科的方子,日常的医理就够用了。以后等有了机缘,你再慢慢学着,总有能学成的一日,再找个传人将陈家的医术传下去,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何必要冒这个险呢?”
虽然收了秦鸢做徒弟,李郎中可没想让她继承自个的衣钵去治病救人。
红叶赶忙道:“是呀,小姐,您已是定北候夫人,事事当以定北候府为先,学医又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可千万不要拿自个的性命冒险。而且……京城里那么多的太医和郎中,也不是谁都敢诊治天花的。”
翠茗也道:“小姐三思。”
秦鸢不看她们,只对着李郎中说话:“师傅,您来了府上,是不是也瞧出我这药香的好处了?不然也不会让我教给小东对不?”
李郎中点头。
秦鸢一脸得色地道:“这是我按着祖上的香方加减调配而成。”
“哦?”李郎中吃惊地张大嘴,面上赞叹、懊恼、后悔、惊羡、惋惜等等情绪纠结一处。
“姑奶奶,知道你聪慧,怎么这么聪慧?”
李郎中的手搓了又搓,任是谁都能瞧得出他心绪难平。
秦鸢老着脸皮自夸道:“我素来过目成诵,只是我娘说不要轻易彰显,知道的人不多罢了,这些医书、香方我娘教我时,我看过一遍也就记下来了,我娘配香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慢慢的也就看会了,所以侯府有了天花,我就知道怎么配香。”
李郎中跺足,仰天长叹道:“我的天,姑奶奶,你真是要让我等资质平庸之人羡慕死了啊,多少学医的学不会配香,多少香师都学不懂医理,你就只是看看书就学会了,这天分要让多少人嫉妒啊。”
秦鸢垂下眼帘。
这个……这个……
其实也没有这么快呀。
她毕竟是重活了一辈子的人嘛,但谁让她不能说呢。
李郎中拉过小东,气急败坏地道:“我还以为你用的是陈家的香方,这才提出让你教小东的,我……”
秦鸢抬起眼,李郎中的话戛然而止。
秦鸢突然笑了,问:“师傅,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我这香方本也是在祖传的香方上加减调动而来,怎么,陈家的香方小东就能学,我改的香方就不能么?”
“……这……”李郎中支吾道:“那自然是不一样的,这里面有个讲究,我现在一时半会和你解释不来,你既然如此有悟性,想来陈家的医书你全都记在心中,也弄通了不少医理了?”
秦鸢也没有再纠缠,顺着他往下说:“是的,医理我通了不少,但也有许多未明之处,毕竟,看医书学的总归和亲身诊治病人学的不同。”
上辈子李郎中留给她的医书典籍,她有许多不明之处,好在她是林相夫人,每有请教太医们都知无不言,磕磕绊绊弄清楚了个大概。
哪里有李郎中亲自教导的好。
毕竟,光是门派就有八大派之多,每派之中又分有小派,太医院门派林立,各有所长,也有所短。
李郎中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跟着,只是不能呆的太久,也不能劳累着,防护种种都要做好,处处都要小心。”
秦鸢道:“多谢师傅成全,师傅放心,我一定收拾妥当。”
李郎中坐在屋子里喝茶,秦鸢就去了内室更衣,小东坐在小杌子上,也不出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只盯着内室的门看,等着秦鸢出来。
红叶和翠茗嘀咕,“小姐太冒险了。”
翠茗忧心忡忡,没接腔。
不一会儿,秦鸢就换好了衣裳出来,她穿了件松江布的夏衫,头发也用帼巾裹好,面上带着围兜,捂的严严实实,站在跟前不出声都认不出来。
红叶惊道:“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夏衫?这不是院子里小厮们穿的么?”
秦鸢道:“我让红棉给我找的,合身吧?”
红叶:“……”
翠茗问:“小姐让谁跟着您去?”
秦鸢道:“谁都不用跟着,待会儿侯爷只怕就会让人送来账本子,你们帮我盘账,别有错漏。”
“可是……”红叶皱眉就要反对。
秦鸢道:“这可是你昨晚自个提议的,你不会又要反对吧。”
红叶再次哑口无言。
翠茗不赞成地道:“小姐这是一早就拿定主意了,瞒着我们。”
秦鸢道:“这些事你们知道了肯定要反对,但师傅都答应了,显然这件事可行。你们两个跟着也无益,不如帮我分担别的好了。”
翠茗没出声了,只是看着红叶,连连点头,似有赞叹之意。
红叶道:“怎么了?我脸上长东西了?”
翠茗道:“呵,你脸上倒是没长东西,你头上长东西了。”
“长什么了?”
“长脑子了。”
红叶哼了一声道:“你不也被小姐瞒的死死的。”
翠茗撇嘴。
红棉可不是她带的。
小东走过来,拉着秦鸢的袖子,嘴角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道:“师姐这么跟着,一定没人知道,咱两一起跟着师傅打下手。”
“嗯,”秦鸢捏了捏他细瘦的胳膊,道:“你得多吃点,快点长大长高,以后师傅的仁和堂就要靠你了。”
小东乖巧地应了一声,点头道:“一定,师姐放心。”
李郎中站起身,背着手,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算计他祖上的财产可一点都不避人,他真是收的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