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政没有接她这句话,空降干部向来是被讨厌的,谁知道有没有想搞鬼呢。
两人并没有向县城中心朗新文化广场去,而是沿着县委外的主干道随意走着。
虽然两人刚到朗新,能认出面孔的人寥寥无几,但文化广场那边是人流聚集地,难免有县委县政府的干部在那散步休闲,碰上了还得打招呼。
关键是,第一天上任,提名县长和纪委书记就并肩晚间散步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虽然,这两人散步成不了什么花边绯闻,但会引起官场圈子的猜测,这两人关系这么好,一同空降朗新,不会是要搞什么大事吧。
一个将来的县长,一个纪委书记,同时空降,还要搞大事,会引起谁最大的猜忌呢?毫无疑问,是县委书记许哲茂。
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有提出去文化广场的想法。
两人沿着街道边走边聊。
“诶,车二平七,小心咯!”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街边小巷三四米远的地方传来。
二人循声望去,这是一条宽近三米的巷子,没有什么人穿行,似乎是个死巷。两个老大爷正在埋头苦战,不对拿着蒲扇扇动两下,解解暑热。另一个穿着背心的大爷坐在一旁观棋。头顶上是一盏昏黄的灯光,不是市政路灯,应该是居民自制的一盏灯泡。
刚刚那一声吼,就是背心大爷发出来的,人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大爷倒好,不但要提醒对方,还要大吼大叫。倒也是个爽直人。从对弈双方笑呵呵的态度看,似乎并不生气。
“走,进去看看!我爸从小就教我下棋,正好学习学习。”不待林方政说什么,庞馨欣率先走了进去。
两人站在一旁,几位大爷只是看了二人一眼,又旁若无人的玩了起来。
此刻棋局上红方车二平七,对黑方的卒二形成攻势,,从局势上看,黑方明显落入下风。
黑方大爷也有些吃不准接下来的走棋,看客背心大爷却着急了。
“想啥呢,车二进二啊,先把卒守住。”
这样也是稳妥的打法,红方如果继续炮八平七,欲吓唬黑方以炮换车,黑方可以立即进拱中卒,双方局势便暂时稳定下来了,势均力敌。
黑方大爷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安排很有道理,伸手便要动车。
“等下!”庞馨欣突然叫住了他的动作,“这么畏畏缩缩做什么,直接马三进五!”
见大爷疑惑的看着自己,估计在想这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在这里乱开口。
庞馨欣不管不顾,直接上手帮他走了这一步:“本来就局势不利,就要抓住一切时机反手进攻,一畏防守只会战损扩大。只有不怕牺牲打痛对手,才是防止牺牲的最好办法。”
几个大爷都没想到这女娃这么狂野,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融入战局了。
林方政也被吓了一跳,在象棋上他虽然是个毛头菜鸟,也看出了庞馨欣的意图。
这种打法明显更激进,置卒二于不顾,直接发起过河冲锋意图,如果走成的话后面紧接着再布局车七进二,卒五进一,炮八进四,红方上手抓马,则直接弃马卒5再进1,再用卒破对方相,对方如果吃马,则炮五退一,如此局势立即反转,黑方优势尽显,在进攻的同时也让红方犯怵,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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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方大爷估计水平也不咋地,还不悦道:“女娃娃不要乱说话,这么走我不是吃亏了吗?这棋不是我走的,不算不算。”
刚想伸手把马拿回来,观棋的背心大爷却看出了庞馨欣的意图,制止道:“别动,就这么走。”
“什么?”
“大爷,你就听我的吧,不然你这局输定了。”
见两个观棋着都有这般意图,黑方大爷也犹豫了,最终还是放下手:“好,那就这么走!”
红方大爷见对面不悔棋了,顿时不高兴了。见自己布局被打乱,不悦道:“咋下个棋还请俩帮手呢。”
黑方大爷笑道:“又不是我请的。”
红方大爷说:“无关人等请走开。”
“怎么能这么说呢。”庞馨欣没有走开的意思,笑道,“我也是路过这里,这也是一种缘分嘛,下棋不就讲究个随性随缘嘛。大不了接下来我只开口,不上手嘛。”
见这个女娃娃死皮赖脸,红方大爷也无可奈何,只能闷着头继续下棋。
后面在庞馨欣的指导下,黑方大爷果然逐渐掌握主动权,占了上风。
背心大爷反而坐在一旁没事做了,干脆主动找话聊起天来:“娃娃棋艺还不错。喜欢不走寻常路。”
“哪里哪里,就是瞎闹着玩,不能跟你们比。”庞馨欣谦虚了一句。
“听口音不是朗新人?”
“哦,我们是从秦中来的,晚上闲着没事出来逛逛。”
“是在这边做生意吧。”
“嗯。”庞馨欣和林方政对视了一眼,先顺着话说,“大爷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在这活了大半辈子,这点还能看不出来?”背心大爷得意道,“这里就在县委县政府旁边,今天刚开完会,听说换了新县长,就是省里过来的,三十岁很年轻啊,就跟你差不多大。这个时候你们跑过来,不就是他带过来了的吗。”
林方政被震惊了一下,自己才刚到朗新,就有这样的无端臆测。又为之前多余担心被人认出而自嘲,现在的老百姓,你当官的只要不去找他麻烦就行了,哪管你到底是谁呢。虽然新闻上放出了自己的照片,但现在手机发达,大家都沉迷在了抖手短视频,谁会去认真看县里那些古板的新闻呢。
大爷听说新县长来了,还是个省里的年轻人,信息渠道大概就是坊间茶余饭后罢了。
林方政问:“大爷这么厉害的吗,那您能猜到我们是过来做什么行业吗?”
“那猜不到。”大爷摇了摇头,“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百分百跟稳赚不赔的政府工程有关。”
“您怎么就这么肯定跟新县长有关呢?万一我们是别的原因呢?”
“呵呵。”大爷冷笑着打量了林方政一眼,“小娃子,我人老心不瞎。县里这帮外地来当官的,不都是这么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