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哈哈笑了起来,告诉赵正一:
“你还年轻,不必练八段锦太极拳,这些都不适合晚上练,五禽戏我也不会,早就失传几千年。”
看赵正一一脸失望,颜卿接着说:
“这样吧,教你八段锦,估计你也没有那个恒心,太极更不适合你,我教你还阳卧。”
“什么是还阳卧?”
赵正一兴致寥寥,还阳卧在他那里压根没听过,在他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厉害招式。
“嗯,怎么描述呢,说简单点,就是睡觉呢,就把功练了,厉害不?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呢。”
偷奸耍滑向来是这届年轻人的处事原则,所以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在颜卿亲自演示了几次,赵正一兴冲冲地离开,说回房间躺着试试。
赵正一走后,赵春江从书架拿下来一本书,严格来说是笔记,戴上眼镜,确认过是这本书后,递给颜卿。
“小颜,没想到你还懂杏林,我这里有一本你刚才说的医案,放我这里也是明珠暗投,不如送给你吧。”
颜卿只是打开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了回去,说什么都没要。无功不受禄,况且这本书,一看就知道赵书记经常保养翻看。
见颜卿态度坚决,赵春江作罢,于是讲起这本书的来历。
“老爷子是核九院核物理与化学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曾在邓老手下工作过,记得当时我才不到十岁,本来在京城待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我家老爷子被戴上老右的帽子,全家被火车拉到东江,又被扔到一个叫三里坪的地方。”
“前两年还算平静,直到第三年,我们家是老右这个消息,不知怎么被传到大队人的耳朵,从那以后噩梦就开始了,老爷子被折腾的很惨,白天出去游街,晚上还得做工挣工分,终于有一天,身体吃不消,累垮了。”
仿佛回到了那段峥嵘岁月,赵春江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再也没有那种波澜不惊,取而代之的是岁月沧桑,是那段无助的时光。
“当时没人愿意帮助我家,我母亲和我两个弟弟也没了办法,当时生产队的队医好心,看我们娘仨可怜,当晚偷偷来给我爸看病,简单看过之后,摇头和我母亲说准备后事。
“当时我感觉天都要塌了,浑浑噩噩地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从晚上找到白天,从大队到公社,没有一个人来帮我家。当时人们的想法,放在现在实在不可理喻,竟然认为,只要我爸死了,生产队就太平。到了第二天中午,心力交瘁的我,突然晕倒在路边的水沟旁,就被一位游方道人发现,给我送回家。”
沈旭东和颜卿作为标准八零九零后,主打一身反骨:你要是跟我俩说教,那我一定昏昏欲睡;可如果是听老一辈讲故事,那肯定搬上小板凳,坐在谷堆旁。
颜卿不免发问:
“书记都倒在水沟边了,怎么被他发现的?”
赵春江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说来也巧,他去生产队偷吃酒糟,结果吃醉了,前一天晚上就倒在那里呼呼大睡,直到被我砸醒。”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不知什么时候,赵正一竟然也回到颜卿身后,听到这时笑的前仰后合,这一声大笑给他吓了一跳,心想年轻人还真是没长性,这才几分钟,就练不下去了。
“这人并不是真的道人,而是一名赤脚大夫,不知从哪里混了一个道观道士的身份,全天下游历。他看我饿到昏迷,将怀中藏着的大饼子掰碎了喂给我,还给我送回家。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张大饼子是最好吃的大饼子。”
“爸,你说的我都想尝尝了。”
“你?哼,算了吧,赵大公子还能吃糠咽菜,我相信颜卿能吃下去,你肯定是不行的。”
颜卿扭头,看赵正一那不服输的样子,只觉得今天来这里就是个错误,自己完全被赵春江当成“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育他儿子,问题是全屋,不,是全省他老大,颜卿还不敢得罪。
“什么?胡说,什么叫师父能吃得了,我就吃不了,必须吃给你看。”
年轻人受不得刺激,尤其是当着同龄人的面被说不如对方,于是他又跑到楼下,去找服务员要大饼子窝窝头去了。
看着自己儿子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赵春江将话题引到颜卿那里,对他说:
“颜卿,我看正一对你佩服的很,他在家也不止一次和他妈说过拜了师父,并且十分喜欢和师父待在一起,要在你身上好好学习,当时我觉得这小子夸大其词,现在看来,的确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正一只是没到定性的年龄,我相信他过两年就能蜕变的。”
“呵呵,你小子,净捡好听的唠,你这么说我都没法求你了。”
颜卿受宠若惊,赵春江竟然说求自己,这实在不可思议,于是颜卿拍着胸脯说:
“赵书记,您安排就是,千万别说求。”
赵春江也没摆领导的架子,直言不讳道:
“也就是为了正一,否则一般我很少开口求人。我和你们张姨三十那年才生下正一,包括老人在内,对他宝贝的很。”
“所以这小子从小到大没吃过亏,狐朋狗友交了一大堆,可谁不是冲着他领导子女的名头才结交他,所以我打算让他下基层吃点苦头,就跟颜卿你一起去。”
这!
颜卿犯了难,虽然他不讨厌赵正一,可也实在不想和这种纨绔大少有过多接触,这活接下来,属于出力不讨好,于是他说:
“书记,正一还在上学,这应该不符合规定吧。”
沈旭东憋了半天,终于有了他擅长的话题,于是将话题接过去,对颜卿说: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省委每年都有优秀大学生见习实习的指标名额,你别看正一整天好像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样子,可人家也是正经从中北省考入清北大学的本科生。”
颜卿无语,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赵春江今天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到了他这个地位,能为之发愁的除了国计民生,就是儿女终身大事。
心里半块石头落地,赵春江说话也轻松不少,于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