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都怪你，出工不出力，害我多打一场。”
    回去路上，我在郑燎识海埋怨道。
    “哼！那小子根本没有胜算，他只是想再摸摸你的底细罢了。”郑燎不以为然。
    “唉！我该怎么做？”我有些烦乱道。
    “怎么做？当然是以雷霆之势，用最短的时间击败他，可别像你对阵秦华那样，拖泥带水，啧啧……”郑燎早看穿了我在秦华那画中时的犹豫，“想家了？”
    “嘿，父母都不在，我也无兄弟姐妹，这世上哪还有家啊？只是……那画中桃花灿烂，让我不由想起桃源村的桃山，那漫天遍野的桃花。”我不由感慨道。
    “家乡风物，最是缠人。说起来你离家还不到一百五十年，法会后若故地重游，或许还能寻到一些当年的痕迹。”郑燎难得的说了些软话。
    “嗯，既已结丹，再回去看一眼也好。”
    我正想的出神，不觉间已经同郑燎来到鬼藤谷落脚的草亭附近，阵阵酒香掺着果香袭来……若不是草亭顶着的四角草盖缺了一角，我还真认不出来了。
    宋月庭、宋绮楼、宋明园三妖抢先自人群中走出，躬身迎接道：
    “公子！郑长老！谷主大人和众道友已经设下宴席，就等二位了！”
    我望着草亭已经摆不下的席位，来的人还真不少！
    “王道友！郑道友！快来！”石磊和秦华远远招呼道。
    我朝他们点点头，边走边问前面带路的宋月庭：“这些酒水、鲜果不似凡品，是咱们带来的么？怎么我在谷中没见过？”
    “启禀公子：这些都是妖盟和散修联盟的修士带来的，说是前来恭贺我们鬼藤谷的。”宋月庭低声答道，她和两个姐妹今日格外拘束，许是妖盟和散修联盟的来人说话，过于正式了……
    “恭贺？恭贺我第二名么？不是还没结束嘛！”我自嘲道。
    “第二名确实值得恭贺，但主要还是咱们沾了妖王的光啊。”郑燎调笑道。
    我心道原来如此，此时前五名中散修联盟只剩血蝠道人一个，妖盟只剩我一个，侯狨虽是妖修却不属于妖盟，对上仙盟的冯晓龙和周凡，只有我还有一战之力，再加上宋嫚姝一直就在花妖王身边“端茶”，亲近之意再明显不过……妖盟示好是应该，散修联盟附和也是理所当然。
    我越走越近，却只见到了熟悉的温季寒端坐在宋嫚姝旁边，心中恍然：候狨是伤势重，其他连角、李克等修士皆是散修，这种场合免不了再次被妖盟和散修联盟拉拢，他们无心加盟，是我我也不来。
    今天来的，除了温季寒都是妖盟和散修联盟进入第二轮以后的修士，但我也认不全，独孤丰和忽展见、血蝠道人都没有出现，想来伤势也不轻，来的散修联盟中以秦华为首，妖盟中领头的是石磊。
    “王道友！”
    “王道友！郑道友！”
    “王道友！”
    ……
    我一边给席间喊我的修士点头回应，一边快步走到主席的宋嫚姝面前，她看我的眼神似笑非笑，我心血来潮，等郑燎一跟上我便认真的拱手一礼，这才说道：“谷主大人，这些年承蒙关照，幸不辱使命。”
    我姿态认真，甚至有点演绎的成分，心说这么多人面前，我一定要摆正自己的身份，也多少淡化一些我是宋嫚姝面首的传闻。
    不料，宋嫚姝一句话，我这点演绎变得十分可笑……
    “唉呀！公子！怎说这么见外的话？可是这几日奴家夜不归宿，你不高兴了？”
    “咳咳……”我身边的郑燎差点没绷住，只好学我拱手躬身一礼，然后屏息看戏。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我实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宋嫚姝竟如此大胆，说如此露骨的话，一点高阶修士的脸面也不要么？
    我招架不住，只觉脸颊发烫，只拱手低头，尴尬道：“不敢不敢……”
    “嘿嘿！公子，郑长老，奴家这几日承蒙妖王大人看中，于我介绍妖盟事务，两位妖王很是看好二位哟！”宋嫚姝得意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哈！宋前辈，贵谷出了两位大才，日后在妖盟中必然不落人后，真是可喜可贺啊！额，还是先请王道友、郑道友入席吧！”温季寒笑道。
    “哦！奴家差点忘了！公子！郑长老！快坐到这边来！”宋嫚姝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指着左边离她最近的首席笑道。
    我知道，她定是在戏耍我。我看着对面首席微笑饮酒的温季寒，心说要不是这人精出言暖场，我就要支支吾吾的出丑呐……
    我与郑燎谢过谷主大人，席间坐定后，这场草亭内外的宴会才算正式开始，我这才注意到恶来和胡搏端立在我身后，我扭头看了他俩一眼，二人面容平静如波，朝我点了点头，应是宋嫚姝安排他们以防万一吧……
    哎不对，恶来这货什么时候这般深沉了？哼！憋笑很辛苦吧？
    “诸位道友！我鬼藤谷初出茅庐便恰逢盛会，能走到这一步离不开妖盟以及散修联盟诸位的守望相助，今日石道友和秦道友齐来恭贺，奴家开心的紧！来！大家同饮一杯！”
    众修士齐声应和，我也默默宋嫚姝的开场白面面俱到，非是妖族修士中不通人情世故的呆瓜，再次证明了她刚才那番话就是在耍我。
    “宋前辈！贵谷蛰伏多年，今朝一鸣而天下知，我等无不感佩！王道友若再将那仙盟狂徒冯骁龙击败，那我们散修联盟与妖盟的这场法会，那真就完美无缺了！”秦华坐下不久便起身朝宋嫚姝敬酒道。
    “呵呵！完美无缺？奴家只听说过‘杯满则溢，月圆则缺’，我看应付完那姓周的小子，我们此行便圆满无憾啦！”宋嫚姝饮下杯中酒，漫不经心的笑道。
    我理解宋嫚姝的意思，她一方面不想我去犯险，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谓树大招风，来这里之前她便跟我与郑燎开过“不可太过”、“以防树敌太多”之类的玩笑，我附和的玩笑总被郑燎的一句“不可小觑天下修士”打断……
    不想今日还真有点“树大招风”了，我回想起来此之后的种种，好像从我在试剑谷跟息背居道剑修赌斗开始，“树大招风”已成必然。
    宋嫚姝无意让我挑战冯骁龙的话一出，在坐修士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我迎上温季寒询问的眼神，正待开口，另一道目光似乎阻拦了我的视线，让我不能无视她的存在，正是宋嫚姝。
    我苦笑斟满一杯酒，遥遥朝温季寒举杯，随后一饮而尽，什么话也没说。
    这种场合，我总不好拆“谷主大人”的台吧？即使我心中已有主见。
    秦华果然是个见过世面的，只听他哈哈一笑道：“宋前辈说的是！我与贵盟的石道友也正是深知此时的局面已是十分难得，这才一齐前来相贺，适才的话只是一厢情愿，有些强人所难啦！晚辈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秦华说罢便微笑坐下饮酒，他的话里有话，偏又挑不出他的错，众修士一时在席间尬笑饮酒，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郑燎，只见他盘腿而坐，闭目养神，说他在调息吧，一点不当误他自斟自饮，一副怡然自得的贱像，死鬼！你就尖着耳朵听吧！
    我见斜对面的石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偏又不知说什么好，心中暗笑，场面话还得是人家忽展见啊！
    “哎？诸位！我本山野之人，从未喝过这般美酒，前涩后甜，先冷后烈，敢问此酒的来历？”温季寒忽然转换了话题，场中人精不少，立时有人抢在秦华之前介绍起来：
    “哈！温前辈这八字评语正是一语中的！定是好酒之人！此酒乃是吉得宝前辈从升宝岛带来，名曰‘寒冰烈隐’，由冰阳草的花果和根茎发酵后再加以调和而成，除了冰阳草，其中调和的几样材料多有变化，很少有人能够品出呐！”
    我仔细一看，那人我见过，正是焦炀。那小子见我看他，端起面前的酒，遥遥朝我举杯相敬，我忙端酒回敬，心说这人心胸倒也开阔，丝毫没有因为之前输给我忸怩作态。
    “哦哦！想不到吉前辈不但是炼器宗师，还酿的一手好酒！可惜我粗鄙之人，实在品不出调和之物。”温季寒大口吞下一杯，恭敬道。
    众人纷纷附和，连宋嫚姝也连连称赞，我却不愿多饮，无他，酒太烈，我才几杯下肚，腹中生出一团火不说，面皮也已感觉紧绷绷的，醉意来的突然。
    忽听秦华朗声补充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寒冰烈隐’之所以两极统一，乃因为冰阳草十分珍奇，除了木属性之外，根、茎蕴含大量水属性灵力，而花和果却含有纯粹的火属性灵力，再加上调和材料多变，因此这酿造之法极难，额，却非是出自吉前辈之手。”
    “噢？那是谁？升宝岛上高阶修士不少，却都不能与吉前辈相提并论。”众修士听罢纷纷猜测起这升宝岛名酒出自谁手……
    秦华吊足了大家胃口，这才缓缓开口：“据说酿制此酒的，乃是升宝岛的一位百岁仙仆，冰阳草品阶一般，但拿来酿酒，却是旁人都想不出的。”
    “哈哈哈……”
    “仙仆？百岁还在筑基期么？”
    众修士终于听出了秦华话中的揶揄之意，纷纷大笑起来。
    “只是这仙仆百岁已是行将就木，也不知他这门技艺有传人没有，若是没有，二、三十年之后，‘寒冰烈隐’岂不要失传了？”
    “哎呀呀！那咱们今日喝的，恐怕不久这世上便没有啦！”
    “对！喝一碗少一碗啦！”
    “额是呀是呀！快干！快干！”
    席上如我这般不胜酒力的大有人在，但不自量力的却比我想象的多的多。
    笑闹之中我却高兴不起来，默默斟满面前酒杯，看着快要溢出酒杯的寒冰烈隐，我心中暗叹，仙仆？五灵筑基诀么？
    “王道友，我还没有祝贺你冲破桎梏，哦，一鸣惊人呐！”郑燎忽然睁眼，端起满杯举在我面前。
    我心中一暖，心道最懂我的人非老鬼莫属啊！
    “呯！”
    清脆的碰杯声溅了我一手凛冽的酒水，我一时精神一震，注意到宋嫚姝若有所思的眼神，我朝她轻抬酒杯，大口饮下……
    “人族修士得天独厚，这寿元……又有何难？”
    一直没开口的石磊几杯酒下肚也放开了许多，开口问出了很多妖族修士的疑问。
    “石道友有所不知，人族修士修道之初，寿元最是要紧，常人寿命不过百岁，若练气有成，一般能多活十多年，筑基之后最多增加三十年左右的寿命，结晶期又能添寿六十年，而到了结丹期，再活五百年不是问题，可以说只有结丹期修士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仙路，故而那位酿酒的修士一百多岁还在筑基期，此生怕是难再进阶啦！”
    “人族修士创立修仙一道，自然本身最为适合，然则寿元不似妖族修士那般长久，甚至还有‘早慧易夭’之说，但也不是人人都有合适的灵根的，百岁还在筑基期的修士，只怕天资并不适合修仙一道，甘当仙仆之人，也是执着的苦命人啊……”
    温季寒缓缓解释了石磊的疑问，话语中肯中带着怜悯，我听来颇为受用，忽然释然了，虽同为人族，可悲欢又岂能相通？
    “那位酿酒大师，修的是‘五灵筑基诀’吧？”我随意问道。
    秦华笑道：“王道友所料不差，正是‘五灵筑基诀’，传闻那人天生只有两阶火灵根，若非那‘五灵筑基诀’根本无法筑基。”
    我心说果然，却不想一名我叫不上名字的散修晃晃悠悠起身，半醉道：“这还用猜么？若非当年五行宗传出这部鸡肋法诀，这世上哪有这些仙仆痴汉？”
    “什么？这是五行宗传出来的功法？”我惊奇道。
    “当然啦！论天下仙门对全部五行灵气的钻研和造诣，只有五行宗！不过那功法传出来没有千年也有八百，人人练得！哈！人人可练！”喝醉的那人不懂我的心思，意外道。
    “哈哈哈！你老王咋不练呐？”
    “哈哈！是呀是呀！”
    ……
    “怎么？你不知道？”嬉闹声中，郑燎忽然在我识海问道。
    “这部功法太常见了，我哪里知道它的来路？你也没告诉过我呀？”
    “啧啧，天意……”
    “什么天意？难怪你说周凡是要打探我的底细，五行宗人对五行灵气，还真是执着啊！”我叹道。
    “老夫当年也去过五行宗，其门中上下皆修习不止两的种五行法术，一直是世上收录仙仆最多的门派，现在想来……这仙门是有点怪啊？”郑燎思索道。
    我不知道老鬼想起了什么，却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老鬼，你说明天我一早就告诉周凡我五行齐全，修的是五灵筑基诀而且是五灵同修，你说他会不会也不试了，直接认输？”
    “啊？”郑燎看着我，意外的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