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恨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汹涌而来的魔渊妖兽,他明白大兄做到了,否则以妖族王座之严明,妖族不会般混乱冲击大阵。
“错刀营禁刀!近卫防御!”
王恨抽出战刀,猛然劈斩,将数头蚁附在城墙上的妖族劈落。
嘶吼,哀嚎,呻吟,四处碎裂的残肢,让拒渊关变成了杀戮的地狱。
王恨机械的劈砍着,脑海中一直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坚守城池。
直到第二日落下日晖,妖兽才如潮水般褪去。
可妖族实在太多,拒渊关十万守卒,如今只剩下了不足三万。
赵克的左臂已经被妖兽吞掉,只是用火铁烫击止血,他瘫坐在城墙角落之中,看着拒渊关的百姓们为守卒们送来吃食。
王恨端着两碗麦饭走到赵克身旁,将麦饭放到赵克仅有的右手之中:“用不用我帮你?”
赵克摇了摇头,接过麦饭放在怀里。
用仅剩的一只手抓起麦饭塞入口中,胡乱的咀嚼几下便已咽去:“我们能坚持下去吗?现在我们手中可战之兵已经不足三万了。”
“能!”
两人耳边传来南宫翊的声音。
他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百姓:“还能起民守城,拒渊关还有民众四十余万。”
王恨和赵克闻言,脸上皆是流露出不忍:“可百姓多以老弱,妇孺,这是让他们送死。”
“为将者,最不可重情。”
南宫翊看向两人的双眸已被充斥血红:“此一战,便是拒渊关尽死,我等也要守到援军到来。“
......
“杀!”
王恨带领着兵卒冒着箭矢,将登上城墙的妖兽劈落到城墙下。
可妖兽实在太多,新起的战兵又多是妇幼,且未经战阵,又如何能是妖族的对手?
运转大阵的错刀人,不忍看那些妇幼如此被渊军杀戮,咬牙无视了南宫翊的军令,抬起了手中的符刀。
青色的刀芒激落出无尽的血浪,只是数刀,拒渊关下的妖兽就被清空一片。
妖族王座见此,也只能无奈下令退兵。
南宫翊收起战刀走到错刀人身前,看着被怨血侵蚀已经很难再活的他,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谢谢。”
如今错刀营只剩下了两人。这也是南宫翊为何下令错刀人封刀,只开启大阵的缘故。
看着风国战卒被妖族屠杀,南宫翊又如何不心痛。
可符刀染血太重,寻常的战兵只是拿符刀,心智都会被怨血冲散,变成痴傻之人。
只有从血肉战场中走出的勇武之人,且意志坚韧者才能入选错刀营。
而韩策留下用来守城的战兵,皆是年幼之卒,最大不过十九,最小才有十四。
尽管是已经与妖族恶战多时,可心智稚嫩的他们,仍旧拿不起符刀。
南宫翊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拒渊关内已是素缟挂起了满城。
他不忍的闭上双眼,除了伤兵无意识的痛吟,他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
城内豪族李氏族长李喻,颤颤巍巍的走到南宫翊身旁,给他送来一碗麦饭。
“主将,人死的够多了,总要留点人办点后事。”
南宫翊看着李喻,艰难的笑了笑,声音嘶哑:“我知道的。”
......
如今妖族攻城越发频繁。
又一次血战之后。
李喻提着酒来了,这次他和南宫翊喝着酒,说了很多很多。
南宫羽靠坐在城墙上,静静的听他说着。
听他鲜衣怒马少年时。
听他壮年擒虎猎豹,何等威风八面。
听他初为人父,那一晚明月洒清辉。
听他等在产房之外,内心的不安与期待。
听他笑讲,当他抱着小小丑丑的姑娘,内心多是苦闷。
又听他讲,小女孩一天天长大,越发美艳不说,又至孝至纯。
最后说着说着,李喻摇晃着身体掩面离去。
.......
李喻死了,他提着战刀带领着十数位家兵,挡住了冲上城墙的妖兽,他那略显臃肿的身体,死而不倒,面南而立,那是他弄丢了明月的方向。
城内的一名老更夫也死了,他悄悄跟在李喻的身后。
老更夫的妻子曾经重病的时候,是李喻给了他三两黄金,给家里妻子看了病,还剩下不少,已足够妻子过活。
所以老更夫想着为李喻做些什么。
老更夫爬上尸堆,抱住一具想要啃食李喻的妖兽,一跃从城墙上跳下,转瞬又被无数尸鬼淹没。
......
“看!是风甲!”
“莫不是援军到了?”
士卒欢喜的声音传来,让南宫翊顿时转身看了过去。
只是瞬间,他便已经是双目迸裂,风甲又岂会从北面而来!
南宫翊看到了韩策,那位面对自己满是温润笑意,又意气风发的人。
如今浑噩的走在前端,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泛白的双眸满是空洞。
看着无尽风卒炼制的尸鬼,南宫翊顿时浑身冰寒。
“传我将令,赵克由你遣人接替符刀,告诉他们,失智之前也要给斩出一刀。”
听到如血泣般的军令,赵克看向已经流出血泪的南宫翊,无声抱拳。
如恶鬼嘶嚎,飞起漫天刀芒。
赵克死了,临死之前,他拒绝将符刀插入他的胸膛。
王恨抱着他溃烂的身躯,他握着王安的手口中一直呢喃着“对不起”三字,很久很久......
也许是讲给王恨,也许是讲给自己。
王恨静静的跪坐着,轻轻的拭去他脸上的血污。
风吹过战旗,带起冽洌的呜咽,可明明无人哭泣。
......
妖兽驱赶着尸鬼,一次又一次的褪去,谁都知道下一次更难。
新任的错刀人是一位乞儿,他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裳,静静的坐在城墙上,看着战场之外的景象。
南宫翊走到他的身旁坐下:“想什么呢?”
“我在想被我杀死的人。”
南宫翊拍了拍他的肩膀:“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今天是你,明天是我,妖族不退,早晚罢了。”
乞儿闻言看向南宫翊,他的嘴角轻颤一字一顿说道:“我杀死了两个对我最好的人。”
乞儿沉默了很久:“我的妹妹是我捡来的,小小的人啊,就光着脚站在雪地里,我给了她一个馒头,后来她就跟着我,叫我哥哥了。”
“主将,你说哪有这么傻的孩子,就一个馒头而已,她就不怕我给她卖了,一直跟在我后面。”
“对!就该给她卖了,要是卖了,现在她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