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靖箭楼,后山秘境。
翻越高峻的箭楼灵脉城墙,穿越弥漫着凶煞之气的护城通道,又跨越数道充满威能的守城法宝防线,终抵达到了箭楼宗门后山的隐蔽之处。
仅陈宫与墨林两位亲信弟子踏入此地,其余随侍弟子均留守于箭楼之内,不敢涉足此秘境。原本李婧司也被阻挡在外,直到墨林多次申明她身为同修的身份,才得以准入山中。
实际上,墨林乃是顾南亭阁主亲点的心腹门客,即便是身为副阁主的陈宫,也要给阁主几分薄面,故而并未做出过于严厉之举。陈宫副阁主一路笑容可掬,态度亲切犹如家族长辈,但在墨林看来,一切喜怒哀乐在他面前都如浮云一般淡薄。
在这诸侯争夺的时代,人心之间不仅隔了一层肚皮,有时甚至隔了千山万水。
“此秘境后山历来属于我箭楼宗门所有,这座山脉并无名称,历来用作我宗存放法宝飞箭的重要后盾。想来顾阁主已经向道友提及,十三年前,我箭楼宗一门绝杀箭阵便秘密储藏于此处,然而被一位前辈高人设下了重重禁制,直至今日,仍旧无人能破阵取出那些飞箭。”
陈宫边走边详细介绍,仿佛是一位通晓宗门历史的引路使者。
“如此说来,真是颇为遗憾,让这些兵家至宝深藏此地,任凭岁月侵蚀,实乃对天地珍宝的大不敬。”墨林牵着李婧司跟在其后,李婧司面泛红晕,轻扣着道士的手掌,而道士则以保护其同修身份为由,紧握住她的手,实则是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道友误会了,我宗的这批飞箭并不易受腐朽侵蚀。如今箭楼中唯有罗青红罗统领手持一副完整的箭具,每当施展杀敌夺魄或射落首级之后,箭羽依旧完好无损,即便是穿透金石亦能保持锐利无比。只要能找到那些归返的箭矢,便完全可以再次投入使用。”
陈宫言辞间满是自豪之意,墨林听后不禁暗自震惊:“这么说,一旦这批飞箭现世,必然会在世间引起颠覆性的血腥风暴!”
“因此,还要仰仗道友相助,这些年我们也曾邀请过各大宗派的前辈高手前来此地查看,无奈最终都未能有所收获。但这批飞箭也并非无敌于天下,还是有几种法宝可以与之相抗衡。”
陈宫言语谦逊,墨林也随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敢问阁下,具体是哪些法宝呢?”
陈宫轻轻拧眉:“譬如西梁城穆青候所统率的五万金甲雷霆骑兵,最近听说右江州刀门不知培养了多少数量的度厄迦南法阵;还有东陈州孔家旗下那支三万墨银遁甲军,这三方势力的军队都能够与我宗的绝杀箭阵相抗争,箭矢虽然可以击破他们的防御,但却难以造成致命的打击效果。”
墨林听罢微微惊讶:“竟有这般威力!西梁城穆青候麾下的金甲雷霆骑兵尚且容易理解,而这墨银遁甲军又是如何培养出来的?东陈州作为诗礼之地,竟然也会培养出这样的大杀器?”
\"道友果然慧眼如炬,确实,这些黑曜遁灵甲并非出自孔氏一门,乃是岭南仙宗的大能亲自炼制的防御宝甲。虽然不及赤阳真人和苍山鬼擘的造诣那般神妙无双,但炼制者却是他俩的同门师弟无疑!”陈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仙宗表面看似超脱尘世之争,私下里恐怕也暗藏着一群静观其变,欲渔人之利的人物。”墨林语气冷漠地笑了笑:“如此说来,当今世上最强的修士军团也不过能与这箭阵威芒相抗衡,看来夺得这批灵弓箭矢,足以傲视天下。”
“这个...”陈宫突然停顿了一下:“其实坦诚而言,无论是之前提到的那个修士军团,还是箭楼内的绝杀箭阵,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畏惧的存在!”
“竟有此事?那究竟是何种神通?”墨林兴趣盎然,李婧司也听得聚精会神,两人因紧张而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微热的汗水使得掌心泛出淡淡的红晕。
陈宫面带古怪地看着眼前的道士,随后指向他身披的道袍:“实际上,世间所有铠甲与灵箭都无法破除的唯有道门的禁制阵法!”
“道门禁制?”墨林豁然开朗:“这么说我们即将看到的禁制也是属于道门的高深禁制吧?”
陈宫微微颌首:“非寻常道术所能及,必定是隐世不出的道门秘传阵法。就像十三年前震惊整个西梁域的那次道门绝杀大阵,唉,我这张嘴又多说了些不宜透露之事。到了,道友请看前方。”
提起那十三年前的秘闻,陈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众人一边交谈一边前行,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山半山腰的位置。墨林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矗立着一道巨大的飞瀑,瀑布之后则是一个漆黑不明形状的事物,似乎是个洞口。
“莫非就是在那瀑布背后的洞中?”墨林调侃道,但陈宫却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指着瀑布下方示意:“道友请看那里。”
墨林依言望去,原来他们所站之处乃是山崖边缘,下面是长达千米的险峻深渊。对面的飞瀑近在咫尺,奔腾而下的水流汇集成潭。然而墨林此刻关注的焦点并非瀑布本身,而是潭水中以及潭边的某些异样事物,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那些...可是历代试图破除禁制的顶尖高手遗留下来的白骨么?”
“正是,这些都是这些年试图挑战禁制的强大修士们的遗骸,其中几具还较为新近,您看这一具,这一具,还有那一具...”
陈宫一一指点给众人观看,然而墨林提出了疑问:“那些相对较新的白骨为何不见一丝皮肉留存?若说是自然风化腐败,恐怕不至于连一点痕迹都不剩吧?”
墨林话音刚落,陈宫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
他缓步走向飞瀑,全身紧绷。墨林见状,见他伸出手指如刀,干净利落地割下一角衣物,接着运转真元向飞瀑投掷而去。
墨林与李婧司二人静静观察,不解其意。就在下一刻,那片衣角接触到瀑布激起的水雾,瞬间如同被岩浆熔化一般化为灰烬!
\"怎么可能如此?\" 墨林瞬间神色肃穆,左手一把揽过李婧司,将其护在身后。
\"此处水流并非阳间清泉,实乃阴冥幽水!\"
陈宫的脸色越发阴沉:\"昔日,此处瀑布乃是吾箭城之瑰宝。自从那位禁忌存在以秘法封禁此地后,此水便染上了邪异气息,只需触及即能蚀魂腐骨,片刻之间足以夺人性命!\"
\"故而,别说血肉,即便五脏六腑也无法幸存其中。\" 墨林接过话题,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兴奋。看到这情形,陈宫不由得困惑问道:\"道友,你这是何意?\"
\"世间生灵逝去皆化为飞灰,哪有所谓阴冥之说?不过是人心作祟而已。这水显出异状定是由某种阵法引起,寻得源头并将之破解便是。阁下所说的阵法究竟隐藏何处,难道是在这瀑布之中不成?\" 墨林指向眼前的瀑布。
\"确是阵法所致,这一点楼主早已请道门高人勘破。只是这阵法并未在此处显现真容,道门中人也无法确切查明其所在。瀑布下的溶洞内藏匿兵器,周围并无阵法防护,然而凡夫俗子无法穿越那狂猛的瀑布,故而至今未曾揭开其秘密。\" 陈宫摊开双手,显得无可奈何。
\"倒也有趣,这里暂时无需副楼主亲自照料,还请允许我和小灵鱼留在此处,每日由您供应膳食与换洗衣物即可。\" 墨林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道友,你这是准备破阵吗?\" 陈宫眉峰微蹙。
\"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副楼主请回吧。\" 墨林挥挥手示意陈宫离去。
陈宫未再多言,疾步转身离去,显然不愿在这个充满危机的地方过多停留。然而刚迈出几步,墨林却又唤住他。
\"副楼主,请留步,尚需您代为取件物品。\"
\"道友有何所需,只要箭楼之内有的,必当全力相助。\" 陈宫闻声转身返回。
墨林微笑,轻摩颈项,手腕微旋。
\"所求不多,仅需一把桃花仙剑,以及一只沉眠不醒的灵猫而已。\"
此事按下不表,万里之外的东陈州简雍城文相宫内,紧张气氛依然弥漫。
鸿武陵手持利剑独自屹立在宫门外,仿佛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孤身一人对抗千军万马,独面世间的不公。即使他拥有让青年人惊叹不已的超群武艺,在这个权谋至上的乱世中,仍旧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此刻,在温侯俊眼中,鸿武陵正是这样一个让人怜悯的存在。
他缓步走出宫门,示意包围的将士们保持克制。随后向鸿武陵轻轻挥手示意:\"年轻人,随我进来,到我的书斋中,有些话想同你说。\"
言毕,孔兰舟焦虑不安地道:\"大人,让我陪侍左右,以防敌人图谋不轨!\"
温侯俊微微摇头:\"不必了,一切都随他心意,你们都安静下来。其余人等尽数退下,孔将军你也离开,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温侯俊的话语虽平静但却带有威严,尽管年迈体衰,但无人胆敢违抗。
孔兰舟以一道清啸示礼,随后命令门下弟子收束兵刃退出仙禁之地,他途经鸿武陵所在之时略作停留,指尖轻点鸿武陵的眉心位置,口中低沉警告:“最好莫要触动仙缘之乱,否则你的结局如何,我可不敢妄做保证,我一直洞若观火地看着你。”
鸿武陵对他的警告并不在意,身形一闪,迅速收剑跃入宫殿大门,小心翼翼地将昏迷过去的南瑾公主抱在怀中。温侯俊目睹此景,并未多言,引领着鸿武陵前往早已预备好的静室安置南瑾,随后又带他走进了自己的藏道阁。
“随意找个地方落座吧,少侠。”
说完,温侯俊从容地坐于藏道阁内的龙纹檀木椅上,脸上的神采较平日略显疲惫。
鸿武陵听闻此言,却依然肃立在他面前:“自上次一别,我还以为前辈已被公孙真人所害。”
“我也未曾料到你能死里逃生,更感谢你救下了瑾儿。她与我都欠你一命。”温侯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然而你与瑾儿之间的仙侣约定,此刻我却无法应允。”
“当年那位凶徒刀尖指喉之时,前辈可不是如此表态!”鸿武陵心中难免愤慨,但他念及南瑾乃其生父,终究未曾出口重话。
“昔日之事便让它过去,如今已非昔比。那时我以为自己即将魂归黄泉,留下瑾儿在这人世间孤苦无依,如今我重掌权柄,自然能够给她提供更为优越的修炼环境。”温侯俊缓缓地道。
“那样的优越,不过是换了个笼子让她独自走向生命的终点。”鸿武陵淡淡一笑:“前辈既是北戎州的礼仪大祭司,为何现今会在东陈州成为重臣?”
“带你前来此处,正是为此。”温侯俊轻声一叹:“我在北戎州潜伏多年,正是为了今日的局面。那里无人知晓温家的真正来历,身为大祭司,我掌控着北戎州的天道法则,凡能探究底蕴之人皆为我所用!”
“原来如此,那你原本竟是东陈州人?”鸿武陵挑了挑眉头。
“没错,不过你刚才倒是说错了。”温侯俊并未直接否认:“我不只是东陈州的重臣,更是东陈州的储君!”
“你说你是储君?那你为何不姓孔?”鸿武陵惊讶不已。
“姓氏不过是一纸虚名,随时可以更改。”温侯俊淡然一笑,仿佛看着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年:“我实为东陈州孔府之人,现任家主即东陈州国公孔慕贤正是我的胞兄!”
鸿武陵听到这话不禁瞠目结舌:“也就是说,孔慕贤乃是儒家宗门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