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静的密林间,天空仿佛涂抹了一层绯红色浓妆,映照着两队人马,他们手持利刃,彼此对立,僵持不下。
将军乔身后,一千士兵肃立如林,身旁蒙面的是影卫昙苇。
他们的对立面是溃不成军的小队伍,领队者萧恒脸上少见谨慎不安的神情,眸光扫视四周,却未发现萧琰的踪影。
萧恒不由陷入无头绪的思怔当中,心道:那些把守在洞口外的,还有四面埋伏的精卫死士,为何会突然像断了线的皮影,不受控制?为何他潜藏已久的阴谋会被萧琰一眼识破?
尤其对面的乔峥,明明已经成功刺杀,并夺取了伏兵符令牌才对。
兵符令牌本应能调动从京城一同前来的士兵,并指示他们驻守营地,不得离开半步。然而现在,士兵和乔将军竟然同时出现在此,难道兵符是假的?
在那之前线人来报,萧琰带着几个侍卫潜入渝州,行踪诡秘,难以探得方位。不过短短几日,萧琰便在暗处掌握了他们内部大量信息,现在又带兵围堵他,这种细水长流的捕鱼做法与萧琰一贯行事风格完全背道而驰。
萧琰向来性情急躁,内心所想难以掩饰,莫非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柳荀枫?没理由是他。
那又会是谁?难道萧琰真有这么神通广大的本事?
思绪如同错综缠绕的藤条,扰乱萧恒的心绪。
他紧握利刃,将其贴在西姬太后娇嫩的颈项上,与乔将军等人对峙。
更贴切地说,他是在拖延时间。
他正等着萧羽饮下蛊药,化身为他最后的死士——传说蕴藏着血族本性的人,一旦发狂,会带来无法控制的狂暴力量。
战局未定,胜负未卜。
“朔王殿下,不好了,有人闯入水牢,救走了萧羽!”一人冲出山洞慌慌张张报告着。
“什么!洞穴岔道无数,弯弯绕绕且地貌相似,没有完全掌握住地势的专门人士带路,他们怎么可能找到水牢!”萧恒难以置信,失色朝那人大声呵斥着。
“不,不知道。”
“他们带了多少人!”
“三、三人。”
“仅仅三人就把你们一锅端?本王养你们何用!”
“只有一人对我们动手。”
“一人!”萧恒捂紧左胸,差点血喷三尺。
“那人很强,一招就要了我们兄弟的命。”
听到这里,萧恒大概猜到是谁了。尤记上个月前,他找过他,拉拢过他,他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
扇子骨轻轻敲打着白叶言的手掌心,沉吟良久,温言道:“骨肉纠葛,纷争不止,难道非要争得你死我活方能罢休?”
萧恒不语,沉默一段时间,白叶言接着无奈道:“…刚入京时,殿下和圣上都在提防着老身,生怕老身坏你们的计划。前不久圣上像殿下一样来找过老身,想拉老身入伙,不过老身不入朝党支部你们是知道的。”
白叶言微眯双眼,和蔼道:“倘若非要站队的话,老身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太皇太后一方。”
回想到这些,萧恒冷不丁一笑。
想来是老祖母逼迫白先生前来营救十八弟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白先生并未站在萧琰那一边,而手上还握有西姬太后这张王牌。
毕竟她是萧琰的生母,即便她做了多少令人发指的恶事,这一切也都是为了稳固她儿子的地位。
所以,萧琰一定会竭尽所能救出西姬太后。
“暗杀乔将军,夺取虎符;豢养死士,壮大兵马;勾结赵国,意图弑君…啧啧啧,九弟,这桩桩件件的罪名恶积祸盈,窑竹难书,事到如今不知悔过,尚欲与孤殊死一搏,以太后作为要挟更是罪加一等。”
萧琰背着双手从军队末端走上来,眉骨深邃狭长,笑容阴险至极:“九弟这般鲁莽,可谓令兄长为难。”
见到萧琰,西姬太后不安的声色微微扩张为兴奋的笑意,情绪激动:“皇儿,哀家所做皆是为了保护你,快来救哀家。”
萧琰冷漠的瞥了一眼西姬太后,便将视线停留在萧恒脸上。
萧恒谨小慎微道:“放本王走!否则西姬太后就为本王陪葬!”
西姬太后脸色一白。
“陪葬?”萧琰故作奇怪的挑了左边眉,继续上前。
“孤的母妃不能死,而你也不能。”
萧恒听了这番话,顿时错愕,“我不能死?为什么?”
萧琰勾唇:“好好动脑子想想,孤为何轻易就能破了你为孤精心布置的局。”
“因为…本王身边的亲信,以及朔王府邸大部分都是你的内应!”
虽然很夸张,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萧琰优雅颔首:“是矣。你以为与孤暗斗多年,身上诸多罪行都能在公堂之上游刃有余地撇清干净?有没有想过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孤却没有拿出来与你对质?而是一直当个不知情者与你频频作对?甚至有时候在外人面前品性和谋略都逊你一筹?”
萧恒剑眉一禀,攥紧了手中刀刃,不得不怀疑长久以来都是萧琰故意放水,端着他,让他对萧琰不屑一顾,放下戒备!
被挟持的西姬太后,明确的感受到萧恒在颤抖,内心在害怕。
萧琰:“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孤在保你不死。”
萧恒:“恨我入骨,岂会保我!”
萧琰:“说的没错,孤恨你。可孤不止恨你一个,还恨真正的妖童萧羽,恨那个吃里扒外的苏公公,恨舒丞相,恨西姬太后,更恨罪魁祸首萧浊。”
听到“萧浊”二字,萧恒不淡定的恨声大喝:“父皇的名讳你怎敢直呼!”
哑然半晌,萧琰轻描一瞥:“吾所恨之人当然要活到最后……”
话音止于此,似是自己心灵深处埋藏数年的小秘密,不可暴露太多,免得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设下的棋局毁于不经意间的一句话。
他一步步逼近萧恒。
萧恒身后的几个贴身侍卫警惕地将剑尖指向他,他却淡定从容不以为意。
距离五米左右的乔将军都为陛下安危捏把冷汗。
“九弟,乖,跟哥回家,以往和现在所犯下的罪行,孤都不再追究。”
萧琰温柔一笑,抬手轻盈地挪开了紧贴在西姬太后颈项上的锐利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