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刚要点头,就被黎珂一连串的追问吓住。她呆呆的思索了一会,忽然道:“那……那万一我被发现,岂不是连累了小姐您……”
黎珂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对于这个你不必有顾虑,放眼整个大雍,没有人奈何得了我。”
看黄鹂有些惊讶,黎珂强调道:“没有任何一个人。”
当然了,地母算神,不是人。
黄鹂面色微微潮红,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小姐,您现在已经这样厉害了!”
可随后,黄鹂又有些失落起来:“小姐您如今这样厉害了……我、我是不是跟着您,只会拖您后腿呢?”
黎珂看着黄鹂,笑道:“阿鹂,没有谁会一直跟着谁。个人在这世上总会是孤独的。你要学会只为自己考虑。现在,你已经自由了。”
大雍现在对黎珂的作用有限,威胁几乎没有。她没必要留着黄鹂做眼线防备谁了。
这一次,黎珂真的放黄鹂自由。
黄鹂低垂着头,过了许久,她重新抬头,这一次,却是动力满满:“小姐,既然这样,我要帮她们!我不怕粉身碎骨!我想让她们换一种法子活!”
黎珂猜到她会这样选择,可还是替她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你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田地交给他们耕种,田产交给他们打理,你不能分文不取……”
黄鹂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刻聚精会神的听着。
“并且,她们是女子,若是只让她们干力气活,是让她们用短处谋生。她们会刺绣吗?识字吗?会其他谋生手段吗?若是没有,就让她们学,若是有,更要发扬,取长补短……”
黄鹂顿觉茅塞顿开,眼前原本处处掣肘的事情忽然间像是出现了很多条路。
“这事若只靠你,短时间还能持续,想要长久,还是要给自己找到同伴。四皇子与五皇子交好,且有意皇位,可以用声名为诱饵引导、三公主同为女子,可以对其动之以情、太子………”
黎珂将所知每一个用得上的人列出,具体与黄鹂分析。
她知道黄鹂不聪明,但是笨人也有笨人的法子。
黄鹂一条条的记着,恨不能把脑袋掰成八个用。
黎珂一点一点的交待,头一次,她甚至有些啰嗦了。
天色越发昏暗,店小二受茶馆掌柜的授意,上来几次催问他们何时走了。黎珂给了一锭银子,小二才又苦恼又兴奋的走开。
末了,黎珂才道:“我和你说的这些人,是我有了解的,更多的人我并不能下定论,不了解就建议你怎么做,那是害了你。所以真的到了那一步,你还是要自己去思考。学会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说服他们帮你,就要给一个他们帮你的理由。以利为首,无利可言,就以情劝之……”
黄鹂懵懂点头,心下也多了一份沉重。
黎珂笑道:“别这么严肃。你要做的事是你真心想去做的,对你而言,在这个过程中生活的苦难也是有意义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任何事都会有困难,做最坏的打算,但不要担忧最坏的处境。”
黄鹂却道:“我要去做的!小姐,我不怕!因为您是这样走出来的。我是您的人,所以,我也不能差。”
黎珂啜饮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她现在强调这句话,与其说是表忠心,不如说是给自己勇气。
这没有关系。
害怕下雨的孩子总会去找伞的位置。不想被太阳暴晒,所以会躲到树下。想看更高的风景,所以要找一座山做阶梯。这都再正常不过。
可是黄鹂她正在成为伞,成为树,成为山。等到她可以庇护旁人,她自然就会从伞下走出来,从树下走出来,从山上走下来。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黎珂纵然再给银子,也不能让店家陪他们熬夜。想了想,黎珂取出纸笔来:“给你。”
黄鹂看着黎珂凭空取出纸笔,有些惊讶,但还是温顺的接了过来,拿到手才好像想起了什么:“小姐,这是做什么?”
“我明日便要启程离开大雍,走之前我想去金城一趟。你有什么想对你父亲说的话,可以写在上面,到时候我替你祭拜焚烧给他老人家。”
黄鹂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黎珂:“小姐……”
她位于五皇子的躯体里,自然是不能去祭拜司空成言的,她更没有可以信任的心腹,可以吩咐他们做这种对五皇子的身份来说莫名其妙的事。
这世界上,可能只有小姐能对她这么好。
黄鹂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会帮她们的!”
黄鹂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些父亲不疼母亲不爱的女孩,在她眼里,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黎珂。幼年丧母,被主家抚养,却被姐姐刁难,被父亲忽视,被继母设计陷害……小姐是不是也和那些女孩一样,独自度过了无数个黑暗的漫长的夜晚,却没有一个温暖的拥抱?
黄鹂想,她不能抱那个怕冷的小姐,也没有能力帮助这个强大的小姐,但是总有她能做的。不仅是为了小姐,也为了曾经颠沛流离的自己,为了很多像她们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