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铭猜对了。
    第二位果然还和元一保持着某种连接状态。
    只要这种连接状态不打破，元一就还没有做到完全的独立。
    随着元一的意识被第二位反噬，复制人开始暴走。
    正面战场，乱成了一锅粥。
    复制人的意识，是和元一连接的，元一的精神现在极为动荡，这些复制人的行动也开始显得疯疯癫癫。
    副会长带着手下本来已经在和复制人的战斗中占了上风，现在那些复制人忽然全部开始往元一的方向聚拢。
    副会长带领的刺客会战力，和这些复制人边打边转移，最后奇妙的和林铭他们汇合了。
    副会长看了看这棵巨大的树，说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这要是放在刺客会门口……”
    林铭觉得，刺客会的人都很顾家，不管看见什么稀罕东西都想往自己家里搬。
    副会长皱着眉头看着大树上的元一，扭头问林铭：
    “这是个什么情况？”
    林铭给副会长解释了一番，副会长听完了之后，点了点头，爽朗的说道：
    “哈哈，没听懂！”
    确实，关于元一和第二位之间的关系和过往，复杂的没法三言两语说清。
    元一现在不停地在自言自语，听起来好像是在吵架。
    “滚出去！”
    “我……的……”
    “你已经死了！”
    “我，成果……”
    “那些现在是我的成果！”
    “研究成果……”
    “都说了现在是我的！”
    林铭看着兀自挣扎的元一，不太敢轻易动手。
    因为现在林铭还需要忌惮第二位的融合能力。
    现在其他人都去应付复制人了，只剩下副会长林铭威尔海姆还有纳齐在想办法应对面前的元一。
    复制人的攻势现在变得混乱不堪，没有试探，没有战术，一个个好像不顾后果的敢死队一般疯狂的攻击。
    林铭瞥了一眼那边的战况，惊讶的发现主要战力竟然是阿七。
    阿七身上的气，现在已经变成熟悉的金色了。
    和之前林铭他们对付的复制人一模一样的金色。
    看来阿七这个正统血脉，还是有含金量的。
    副会长指了指面前的巨树：
    “为什么不把树砍了？”
    “这棵树太粗了，直径大概都有十几米……”
    副会长都没听林铭在说什么，抽出了那柄金色的笼手剑，用林铭看都看不清的动作，横着挥出了一剑。
    林铭只听到了拔剑的“噌”一声。
    然后副会长就已经在收剑入鞘了。
    副会长斩完这一剑，抬起一条腿，看样子是要往树干上踢一脚，但是副会长摆好了架势，又犹豫了一下，把腿放下了。
    “容易把腿甩飞，还是你们来吧。”
    林铭四下看了一眼，对着不远处的卡文喊道：
    “卡文！来踢一脚树！”
    卡文倒是痛快，听了这话，对着树干就来了个带助跑的飞踢。
    这一脚，让整个树体开始剧烈的摇晃，再加上副会长刚才斩的那一剑，这颗巨树开始逐渐的倾斜，仿佛一栋轰然倒塌的摩天大楼。
    为了不被倒下的树波及，林铭他们紧急转移了一下位置，同时副会长开始指挥部队转移：
    “注意烟尘！上风口三点钟方向转移！”
    巨树倒下的那一刻，地动山摇，果然如副会长所说，树木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就像一阵忽然升起的昏黄的大雾。
    其他的战力已经听从副会长的指挥转移到了烟尘区之外，林铭想要进一步确认元一的情况，所以没有移动位置。
    就在林铭想要尽力看清元一的时候，忽然从树倒下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尖叫。
    那是元一的声音。
    这个尖叫声，听起来丝毫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是某种困境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时发出的嚎叫。
    伴随着这声似乎要穿透耳膜的尖叫，一条荆棘，忽然从烟雾中刺出，猛地贯穿了林铭的胸口！
    菌丝体的林铭，并不惧怕这种贯穿伤，但他下意识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林铭发现自己拉不断这根荆棘，只能先让自己变成半融化状态，来挣脱束缚。
    从元一所在的位置，树藤，荆棘，藤蔓，枝杈，不停地延展开来，就好像现在正在以元一为中心，开始一场植物属性的爆炸。
    元一似乎失控了。
    这个场面，林铭很熟悉。
    这和他曾经失控的样子，有几分类似。
    无自我，无差别攻击，而且，原因都是两个意识的互相冲突。
    好在他现在和厄什路姆相处的还算融洽，但是元一和第二位看起来就不那么和谐了。
    其他人也都在受到元一暴走的波及，在平日里，“植物”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攻击性，但是现在不同。
    那些植物，就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力一般，甩动，突刺，碾压，叶片的锯齿，枝干的尖刺，巨大植物本身的重量……
    没有多大一会，就已经开始出现了伤亡。
    而且植物的面积还在不断扩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副会长看着面前的一切，眉头紧锁。
    她当机立断的下了撤退命令，让所有的佣兵尽数撤退，只留主要战力。
    但副会长的命令，还是慢了一步。
    那些蔓延开的植物里，忽然出现了一些长满了叶子的奇怪人形。
    那些人，看起来很像是元一的样子，但是五官和身体轮廓都极其模糊。
    副会长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奇怪人形物体，直接斩出了一剑，随着这一剑斩出，林铭他们也看出了这些人形的真实面貌。
    这些人形被斩击之后，露出来了混杂着植物的人体组织。
    他们其实是被植物完全侵蚀的市民。
    这些市民在被攻击之后，会用植物重新修复伤口，以一种非人的姿态继续行动。
    随着元一的暴走，唯一的好处就是，复制人的活性明显下降了。
    他们虽然还在对外界的攻击做出反应，但是主动攻击的欲望明显降低。
    找准了这个机会，以玫伊和苏萨还有阿七为主力，全力开始消灭这些复制人。
    经过漫长的战斗，复制人的数量终于开始不断的减少。
    这些人形兵器的使命，至此也应该告一段落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趁此机会讲复制人全数剿灭的时候，阿七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她从复制人断开和元一的连接时，就觉得很奇怪。
    这些复制人，在面对其他人和面对她的态度不太一样。
    复制人在攻击阿七的时候，经常会忽然就停住。
    阿七为了印证这一点，在众目睽睽之下，刻意卖了个破绽，让复制人能用手里的刀砍到自己。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复制人手里的刀，稳稳的停在了阿七的身边。
    一旁的苏萨看到这个情况，好奇的很，也露了个破绽，让复制人踢自己一脚，他以为复制人会像对待阿七那样停手，但结果却是自己被一脚踢飞。
    看着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一脸怨气的苏萨，林铭想不通。
    理论上来说，这些复制人，就是阿七的母亲。
    阿七执意要来萍景参加这次战斗，就是因为阿七觉得将百月玲进行复制并当做兵器，这是对自己母亲的莫大亵渎，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面对着和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的复制人时，也丝毫不会手软。
    但是复制人因为不想攻击到阿七而停住的手，却让她在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阿七看着那柄停在她身前的刀，还有面前这个表情木讷，只有样貌相似，却完全没有情感和人格的复制人，她转头走回了佣兵的部队之中，留下了一句话：
    “还是你们来吧……”
    林铭想不通其中原理。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复制人面对所有人时，唯独对阿七区别对待。
    这可能是巧合，林铭也希望这只是巧合。
    因为无论如何，复制人的命运也无法改变，在这个问题上深思，只会徒增悲怆。
    林铭看着阿七走回了众人身边，他惊讶的发现，阿七的腰后，别着一把熟悉的弯刀。
    那是白浮的刀。
    就在不久之前的石图罗瓦，白浮还想用这把刀攻击他们来着。
    看到这把刀的一瞬间，林铭就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可能白浮已经不在人世了。
    植物的暴走还在继续，复制人在逐渐被消灭，植物化的市民和佣兵互相僵持，林铭决定直接去这场暴走的中心。
    林铭本来想自己过去，但是卡文还是执意要和他一起。
    林铭并不想让卡文一切过去。
    元一和第二位曾经觊觎卡文的肉体，这话听起来虽然怪怪的，但是林铭确实有些担心，不知道元一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我在上面好了，这些植物只是水平扩散，我在天上方便查看情况。”
    林铭见拗不过卡文，就索性直接让他拎着自己飞到了元一所在的位置上方。
    飞到天上之后，林铭才发现元一的暴走有多么的夸张。
    这可比他当初第一次在研究所暴走要恐怖多了。
    以元一为圆心，周围近乎百米的距离一切建筑全部被碾碎，地面就像是被一把巨大的犁整个翻过一遍，林铭在天上能闻到一股土地特有略带腥气的味道。
    当然，这阵腥气也可能是那些市民的血的味道。
    林铭拍了拍卡文的手：
    “好了，把我丢下去就行了。”
    卡文低头看了一下，并没有松手。
    “有点怪。”
    林铭听了这话，也定睛看去，发现元一的样子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元一原本的绿色短发，现在已经像是蔓延的瀑布一样，整个披散到地面，而且那些头发不是丝缕分明，而更像是树藤一样的植物组织。
    因为是从上俯瞰，林铭看不到元一的表情，只能从他一些微微的动作和还在持续蔓延的植物分辨，元一还活着。
    同样的，他对于蜘蛛的感应也依旧存在。
    林铭示意卡文把他放在离元一稍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卡文照做之后，就一直在天上盘旋，随时准备支援。
    林铭落在地面之后，开始了自己的准备工作。
    他一边躲闪着朝他扑来的植物，一边把霉菌慢慢的散布在自己的身体表层。
    这些霉菌，并非普通的菌，这是林铭在和霉菌的漫长相处中，提纯出的一部分侵蚀性最强的菌类。
    这些菌类的侵蚀性，已经开始超越了自然菌类，但是因为形状不稳定，而且数量不多，并不适合用来攻击。
    所以林铭想出了这些霉菌的最佳用法。
    他选择用霉菌覆盖在自己的皮肤之上，给自己套上了一层不可触碰的外壳。
    在身上布置好霉菌的林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漆黑的火柴人。
    有了这层防御，那些植物在触碰到林铭的时候，几乎瞬间就被腐化成了灰。
    林铭把手搭在一旁歪斜的树干上，他的手轻松的嵌入了树体的木质结构，看起来就像是烧红的铁按进海绵之中一般。
    有了这层霉菌防护，林铭如若无物的无视掉了身边的植物，走到了元一身前。
    他这时才看清元一的脸。
    元一的表情非常的……诡异。
    普通人的表情就算是再夸张，也能找到一个词汇来形容，愤怒，惊恐，癫狂……
    但是元一的表情，却怪的离谱。
    因为他的两只眼睛，并不同步。
    他绿色的左眼，目光呆滞的看向前方，时不时地缓慢移动一下，但是黑色的右眼，却在不停地四处打量。
    元一两只眼睛各看各的，林铭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看哪里。
    林铭看着面前的元一，有些害怕。
    如果有一天他和厄什路姆闹掰了的话，大概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虽然元一的暴走很吓人，但是这样也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他可以确认元一的本体了。
    因为被第二位的意识影响，他现在不能随意的转移自己的本体，也就是说，只要把面前这个元一腐化成灰，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林铭走上前去，刚要把手按在元一头顶，了解这场漫长的战斗，就忽然听到元一的口中开始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魔神种……二次觉醒……边缘……二次觉醒……极限状态……”
    “嗯？”
    林铭很疑惑，他只知道现在说话的是第二位，但是却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状态临界点……单一灵魂不足……状态确认…实验进行顺利……”
    “实验？”
    林铭不觉得现在的第二位还有自我意识能主导实验，八成是残存意识偶然间触发了什么实验相关的条件反射……
    但是刚才第二位说的那个“二次觉醒”实在是有些太令人在意了。
    林铭听着第二位的自言自语，他忽然意识到，第二位的话语，虽然听起来毫无逻辑，但是好像越来越清晰了。
    “准备完成，完美状态，最后阶段……最后…成果，我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