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是一种预示?”我盯着于恬的眼睛,她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我们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一样。
她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在于家,大多数的女性是不被允许学习驱鬼术的,因为她们的阳气不如男性旺盛,曾经有人因此还出现了精神崩溃的现象。”
“不会吧?既然女性不被允许学习,可我听说于家确实还是有很多很厉害的女术士。”
“她们要么是违背了家规私自进行学习,要么就是天生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我听得有些迷糊,便说道:“异于常人?指什么?”
“就拿我自己来说好了。”于恬轻叹一声回答道。
原来,虽然于恬并不是于家第一个有着能够看见鬼魂的个例,在这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出现过这个症状。于家将其视为为一种疾病,天生有这种能力的人,尽管寿命要比驱鬼的那些先生长一些,但会留下不可逆转的精神损伤,因为能与所谓的鬼魂和某种超自然现象进行沟通,她们往往更容易遭到阴气的侵蚀,也更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袭击。
可是,于恬却和以往的那些人大有不同之处。
于刑是纸尸井的骨干,他对于“鬼”的研究很是透彻,在接管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的不对。于恬总是莫名其妙地一个人蹲在一旁,眼睛木讷地看着一个地方愣神,还不时地用手胡乱地指着,不仅如此,就连她学会说话的时间也要比其他的孩子长得多。
一开始,于刑只是因为她冲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于刑只会杀鬼除鬼,对于治疗邪病他并不在行,所以这事儿他还是去找了阴阳先生。
先生的说法是,让于刑在家里给这孩子养一条大黑狗,说是镇邪祛祸,说罢,还给于恬喂了些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为了避嫌,这事儿他也压根没和纸尸井的人通气。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远超乎于刑的预料,黑狗一开始看到于恬总是止不住地狂吠,他还以为这是认生,却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之后,黑狗竟然惨死在自己的窝中,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黑狗把自己咬的遍体鳞伤,两只眼睛也不翼而飞。
看着实在是管不住,于刑还是去找了纸尸井里的人帮忙,其实按照商羽的规矩,这事儿他们本来是不应该出手的,但是碍于情面,还是给他介绍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神婆”。
这老太太是商羽亲自给于刑介绍的,但要说治病,这世界上于刑还真没服过除了商羽之外的任何人,可毕竟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于刑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能在一个圈子里混,让商羽看得上眼的,那应该也是一顶一的高人。
虽然于刑早有心理准备,但老太太的话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老太太只是顾着低头织毛衣,眼睛根本没往这小姑娘身上放,却一口咬定她根本没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于刑有些吃惊,如果没有冲着鬼,那为什么自己的侄女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太太见于刑不信,放下手里的毛衣摸了摸于恬的脸,笑眯眯地说道:“你只知道除鬼,灭鬼,度鬼,却不知道鬼从何来。怨鬼也好,枉死鬼也罢,它们本身其实无害,就好比人和动物一样,野兔看到人会下意识地逃走,只是因为它的本能而已。”
这一番话,还是让于刑没明白于恬到底得了什么病,老太太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所谓恶鬼,是生前的一点气而化,这气分很多种,但是因为你看不到,所以你只知道它的表面是一只会扰乱人精神的鬼,并不知道它到底因何而死,怨气因何不散。”
“您是说,这孩子能和商羽一样,像看见人的未来与往事一般,看见鬼的?”
“嗯,怕是如此,可能在这孩子的眼里,我这老屋子里面也不知道有哪只小鬼就缩在角落里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呢。”
“可如果是这样,鬼既然没有侵扰她,怎么会直接影响她的身体呢?”
“你们于家既然是驱鬼世家,应该很清楚,与鬼扯上关系就会耗人的运气和阳气,你那个会过阴的哥哥,于裴,倒还只是在阴间找小鬼问话,就已经精神萎靡不振,但这孩子可是直接能在阳间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变成这样你们倒还得庆幸她没遇到什么厉害的呢。”
“可是,我和商羽都是纸尸井的人,我们天天接触鬼,为什么不像她阳气消耗得这么快呢?”
“因为那只是鬼想让你看见而已,这就好比人在欲世之间的诉求,有一丝意念没有耗尽,鬼就会想让你看到他。那些死了好久,甚至了无怨念的鬼,你们自然是看不到的,而这其中,肯定不乏一些会害人的恶鬼,那就是它生前的事情了,这小姑娘能看到鬼生前发生的故事,自然不会放过她。”
“那这该怎么办?能治好吗?”
老太太面露愁容,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个例并不多,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个,可能她内心并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但是这由不得她,一旦接触的鬼越来越多,她的阳气也就越来越弱,到时候还有可能变成一些家伙寄生的目标,那就彻底完了。”
“那,过去的那个病人,您是怎么和他说的?”
老太太苦笑着说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他的病可比这孩子严重的多,虽然我没办法治好她,但老婆子我倒是有一个偏方,能让她暂时不去下意识地和鬼沟通,只是如果将来有一天,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或许是托梦,或许是重创,又或许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她这种与生俱来的本领便又会被激发,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就说明一定有一个大家伙在等着她呢。”
我听完于恬的讲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便问道:“这么说来,或许小鬼说的还真没错。”
“嗯,玄心观一定藏着一起大案子,虽然我现在还比较迷糊,不知道我看到的画面和那位老婆婆口中的大家伙有什么关系,但是咱们还是不要耽搁为好,明天一早就出发。”我点了点头,于恬似乎聊了一会儿,精神状态稍稍好转,便去睡觉了。
我想起了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个女孩儿,阿梓,她还活着吗?那么大一个灰烬坑......
这一切,恐怕还真的需要一个我们看不到的“鬼”来告诉我们答案。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于恬就醒了,我坐在椅子上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看来也是因为昨晚的那个梦,她现在还没怎么缓过来,急匆匆地要和我去玄心观看看。
本来我有心要叫上大猿,但是考虑到可能会碰上box和刘准的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没有告诉他,毕竟这一趟,一来要去谈个虚实,二来也是要找找徐乙和冉洪的下落。
去靡丘的路,我虽然没有走过几次,但是也还算轻车熟路,只是这再往前我就压根没走过了,只是听大猿过去和我提过一嘴,但是该说不说,远比我想象当中的要难走的多。
随着周围的植被越来越稀疏,视野也变得越来越开阔,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周围的气温在不断地下降,阴冷潮湿,就像是进了地窖一样。
我的目光被山脚下一处倒塌的废墟所吸引,泥砖和杂草已经完全将大猿故事当中的那个闹鬼的洞子给堵死,从外面已经根本窥探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洞口似乎还扔着一条已经快磨烂的麻绳,看来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再到过这个洞子里面了。
我和于恬沿着踩好的上路往上走,时不时地都得小心脚下会松动的泥土,等我们爬到玄心观的观门前时,浑身已经变得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还有几处被山腰上面的杂草给刮破了,实在是狼狈至极。
“这两天并没有下雨,如果他们真的在这附近发生了什么打斗的话,山路上面的泥土不可能如此平整,至少会有一些翻动和散落的脚印,但是居然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下山的痕迹也看不着,难道他们真的在道观里面遭遇了什么不测?”
“box应该没有理由杀掉把他们两个灭口,但是你这么一说确实奇怪......”我想起了在老院子里面碰到的老刀一行人,他们会不会已经抢在我们前面把徐乙和冉洪劫走了呢?
我们两个缓步顺着石板路朝道观内走路,但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周围的房间没有一个被强行打开过的痕迹,就连锁头都是完好无损地挂在上面的。
正当我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于恬突然皱紧了眉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在不由自主地四处瞟视着,像是看到了什么相当可怕的东西。
“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于恬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应该是老婆婆给我喝的药还在起作用,我只能模糊地感觉出来,这里好像发生过一场大屠杀。”
“大屠杀?可......可不是说这里起过一场大火吗?难道那些道士不是死于非命?”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明明着过大火的道观,却看上去就像是修缮过的一样。”于恬说着,示意我跟着她往前走。“而且,我能闻到一股很浓烈的尸体腐烂的味道。”
小鬼和我说过,他看不出这座道观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让我小心一点,但现在就于恬看来,这地方死的人或许不比殡仪馆少。
“就是这边儿,味道就是这边儿传出来的,但具体在哪个房间不知道。”于恬带我来到一处已经干涸的池塘边,池塘的背后是一片矮房,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用途,但我猜应该是过去道士们的住所。
按理说,这个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应该分开行动,但是现在不知道道观里面到底是不是有邪祟在作怪,分开走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们两个每路过一个房间,就都要尝试着去推一推门,看看到底有没有上锁,与外面的那些有所不同,这些房间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没有上锁的,但是有可能里面被什么人给反插住了,所以推不开,不亲自试一下,还真没办法确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安静地可怕,只有我们两个的脚步声在此起彼伏,别说是box,就连冉洪合徐乙的影子我们也没看到,这整个道观并没有多大,这么多的人能躲到哪儿去呢?还是说有另一条下山的路?
我们两个最后还是停留在了唯一一间没有被搜寻过的屋子面前,这座建筑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不仅破败不堪,而且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建筑上的牌匾里写着三个显眼的大字:灵虚堂。
我和于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迈进这间屋子里,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刚进屋子,周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殡葬用品,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殡仪馆二楼的那个骨灰室,如此诡异的场景,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
就在原来本该堆放着三清塑像的地方,倒塌的香炉,已经碎裂的灵牌都不足以引起我们两个的注意,最让我们感到吃惊的,就是大猿曾和我说过的那棵挂满了红色布条的大树和散落一地的纸钱,但与他的描述所不同的就是于恬所梦到的那一幕,树干上正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掌印。
于恬的表情再一次紧张起来,对我说道:“就在这树根下面,咱们得挖开它。”
我本打算在周围找个什么工具,但没想到这树根周围的土居然相当地松软,只需要用手就能挖开。见此情景,我连忙撸起袖子开始朝下一点点地刨,但慢慢地,不对劲的事情就发生了。
我越往下挖,就感觉地下的土壤越是潮湿,而且还黏糊糊的,这周围很是干燥,雨水也淋不进来,这潮湿感是哪里来的呢?
我从底下挖出一捧泥巴,还没拿近,就连忙一把扔到了地上,一滩散落的红色土壤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土里的潮湿感不是别的,是血。
虽然有点儿恶心,但是为了弄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是奋力地往下挖去,土都刨出来了一大堆,却什么东西也没发现。
眼看着越来越深,徒手也挖不动了,我本以为是被我挖出来了没仔细看,但这时于恬凑过来把手慢慢地伸了进去,紧接着,她一用劲,一个金闪闪的还挂着泥土的东西被她提了出来。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金簪子,簪头还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翼长鸣,看上去相当地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