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催促的喇叭响起,“诶,走不走啊?”
“走!要走的!师傅稍等等!”陆风拍拍陆西雨的肩膀,示意她好好跟外婆告别,然后跑到大巴车旁给司机递了根烟,攀谈起来。
“现在怎么办?学费被晓晴抢走了……都怪我……”老人自责地流出眼泪。
要不是那一百块钱弄巧成拙,何至于让孙女雪上添霜……
“外婆,没事的,学费我藏着呢!”陆西雨笑着拍拍自己的口袋。
要不是老人老眼昏花,怎么会看不到她眼底的忧伤呢……
“孩子……”老人心疼地拽着陆西雨,一双手抖得厉害,,手上的皮肤干枯到只剩下一层皮。
“外婆放心,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陆西雨握住老人乱颤的手,安抚道。
大巴车里坐的人不多,却弥漫了一股烟味。陆西雨站在车厢门口,眉毛不自然地抖了抖,强压下心头的厌恶,转头对陆风说:“伯伯,我外婆——”
不等陆西雨话说完,陆风抢道:“安心去读书,你外婆你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陆风拍着胸脯保证,一边说着,一边推着陆西雨到车里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安顿好陆西雨,伏在她耳边轻声说:“车费我已经给了,你到学校安顿好了,记得给我们打一个电话。”
“我知道了……谢谢伯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车子缓缓启动,陆风扶着老人站在路边,三人隔着车窗告别,老人不时擦着眼泪……
“一定要记得找你陆扬哥哥!安心读书!我会照顾好你外婆的!”陆风的再三叮嘱隔着车窗玻璃传来,暖暖的,像伴着风的暖阳。
陆西雨不断点头回应,直到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村庄也离得越来越远,最后都化作一个点,落在心口,离别的酸涩感才后知后觉涌上来。
窗外的风景穿梭而过,跟五年前来时不大一样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长大。
树杆粗了,枝繁叶茂了,天高了,叶希语也长大了……
她,一无所有,对未来一无所知。但陆西雨会勇敢地走下去,找到妈妈,找出爸爸死亡的真相。
车子经过镇上时,一两只黑黄身影梭巡在街道。
偶然间黄狗抬起头,目光对上陆西雨,黢黑的瞳孔里眸光闪现。
陆西雨突然蜷紧手指,心口一阵紧缩沉痛。她想起阿染临死前望向她的那双黢黑眼眸,以及那双眼眸里的哀伤与绝望。
那双眼睛像挂在她灵魂里的钟,而此刻,钟锤从她身体里重重划过。
眼泪抑制不住地积满眶,思念跟懊悔接踵而来,在心口揉擦搓捻。
春始秋往,生命轮回。她如今也离开了,不知道阿染有没有在西方极乐世界过的很好?
如果有来生,希望阿染不要再变成一条狗,去变成鸟,安然自由地飞翔在天空。
这样,它也就不会变成别人手里的火锅,她也不要看到它悲怆的眼眸。
太阳冉冉升起,照亮这满是阴霾的清晨。
车子在不平坦的乡村道上慢慢行驶,摇摇晃晃,把车上的一些乘客都摇的睡着了。
虽然司机喊了禁烟,但空气中依然充斥着二手烟呛人的味道。
空调嗡嗡地往下输送着冷气,陆西雨拿出前几天在镇上买的二手手机,点开那串号码……
那个叫陆扬的男人俊冷的眉眼出现在脑海,他……真的会帮她吗?
正想着,一股强大的惯性力突然袭来,“嘭”地一声,脑袋不自觉磕在前座坚硬的塑料椅背上。
大巴车的紧急刹车,致使睡着的乘客们受到不小的惊慌。
刚有大汉准备张嘴骂司机,司机却先一步发了怒,“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看都不看你就敢冲出来!”司机把头伸出窗外,对着横过马路的肇事车一顿咆哮。
但好在司机刚才反应快,事故并没有发生。
“现在这些年轻人开车也真的是,他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肇事车悻悻地退了回去,司机一边愤懑地念叨,一边再次启动车子。
磕到头的乘客见这种情况,也不好再怪罪司机了,“这种人这样开车,总有一天要撞死在路上!”后座一个乘客怨怼地诅咒道,刚才也是他的惊呼声最大。
陆西雨循声听时,眼睛余光无意中扫到一抹阴鸷,那阴冷的气息像毒蛇信子一样,悚地人寒毛都竖立了起来。
后座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带鸭舌帽的男生,他把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清瘦的下巴尖,像是睡着了。
在他的旁边放着一个黑色行李包,看样子也像一个出远门的学生。
心口浮动着强烈的不安,陆西雨伸手握紧口袋里的笔,不停地将笔尖摁进摁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有一点点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