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课间,顾煜轩趁收作业间隙问道林芝芝,“陆西雨为什么没来上课?”
林芝芝递给他作业,打趣道:“王逸也没来,你怎么不问?”
顾煜轩黑着脸,“待会会问。”
信你才怪!
林芝芝抿笑道:“西雨病了,在宿舍休息。”
“什么病?”
“不清楚,”林芝芝补充道:“脸肿得很厉害,不能见人的那种。”
听完,顾煜轩收起作业头也不回得走了。
“诶——你不问王逸了吗?”林芝芝扬声追问。
“待会问。”
宿舍里,淡淡的暖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金色的阳光抚摸在某个看书却打瞌睡的人的脸上。
陆西雨静静地睡着,鼻尖萦绕着那朵靛蓝色玫瑰花的凛冽芬芳,像广阔无垠的大海盐味,又像一望无际的雪山风霜。
风翻动书页,页面的一角轻轻碰触在她脸颊上。笔从手里跌落,在白纸上划出一条细长的横线。
梦里,叶希语找不到家了,她不停地在一条不认识的路上原地打转,她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才能回到家……
满心里都是疲惫,她努力辨识周围的环境,有没有丝毫的痕迹证明自己曾经走过?哪怕是家附近一棵歪脖的树,一块花纹奇怪凸起的石头……
可是没有。
她站在梦的十字路口,迷茫惆怅,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一股无以名状的寒冷从骨头缝里爬出来,叶希语抱紧自己,大脑在那一刻宕机。
“爸爸?”她试着喊了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四周死寂般的冰冷。
“妈妈……”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能逼着叶希语求妈妈,一定是她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但每次都会愠怒着眉头走到她面前的妈妈,也没有出现。
脸上还有舅妈打了她耳光火辣辣的痛。
舅妈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她,骂她。把她像垃圾一样嫌弃地扔出去。
她讨厌舅妈。
可舅舅死了,舅舅是因为要去赚很多很多钱给她买公主裙,给她买好多好吃的,才出意外死在工地上。
就算极度讨厌,她也要承担起照顾舅妈和表姐的责任。
她讨厌陆家镇,可陆家镇里还有一个年迈的外婆。她如果不回去,外婆就会像巫婆婆一样孤苦伶仃地死掉。
陆西雨知道,她逃不掉那些牵绊和责任。
她知道那个蓝月湾已经不是她的家了,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看一下。
看爸爸晒白布床单的架子还在不在,看院墙上的蔷薇花都开了吗?看那只受伤的燕子妈妈有没有丢下鸟窝里嗷嗷待哺的孩子……
“哭什么?”耳边突然传来陆扬责备又带点轻哄的声音。
他告诉她,只有变强才能自保。
叶希语回头一看,是爸爸的脸,“不要哭。”
爸爸说要她不要哭。
可她怎么能不哭?她想告诉爸爸,这些年她过得好苦好苦……
脸颊轻轻被人抚触,一只白皙隽秀的小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方翊阳光灿烂地笑着,“希语,叫方翊哥哥,以后我保护你!”
小男孩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然后他就牵着别的小女孩的手走了。
梦里的酸楚一直蔓延到现实中的胸口。
“你也没有人跟你玩吗?”一个长相极美的小男孩孤孤单单坐在崖边大石头上,迎面吹着风,眼睛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却倔强地不愿意离开。一双指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冷硬的石头上,手臂线条修美流畅。
陆西雨认得,这是当年站在雪松下救了她的那个小男孩。
男孩回头看她一眼,又转了过去,继续盯着远处发呆。
那双眼眸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谁?”
叶希语向他走过去……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一个微信消息把陆西雨从梦里拉了回来。
明月夜@飘在路上的叶子:你怎么了?刘老师在找你。
飘在路上的叶子:他找我什么事?
明月夜:不知道,也许跟期中考试有关。
飘在路上的叶子:我知道了,谢谢。
对方一直在输入,难得陆西雨没有退出页面,想看他还要说什么,结果等了一会,页面陡然静止。
“?”
陆西雨拾起桌上的笔,看到笔触下那一条横线有怔了两三秒。
笔尖沙沙刮触在纸面,她沿着横线描摹着梦里的那双眼睛。
眉若黛山,藏峰纳蕴。
眸似勾月,绕简萦长。
……
不消片刻,一双栩栩如生的精致眼眸跃然于纸上。只可惜,形似神不似。
这双眼睛没有小男孩看她时的神韵。
陆西雨闭上眼睛,却再也想不起来梦境中小男孩的样子了。
目光落在玫瑰花旁边的一瓶祛疤痕药膏上,这是她掉头去北心医院买的。
手机“嗡嗡”又收到一则消息。
南@飘在路上的叶子:你在哪里?
飘在路上的叶子:宿舍。
南:下来,我安排厨师炖了蘑菇汤。
她对骆南有一种近乎魔性的好感。可能是因为他戴着的耳钉,或者是他身上的掠影,再者他有一双弹琴的手,也或者因为他们定了娃娃亲,又或者是他们有肌肤之亲……
陆西雨握紧药膏,继续回道:操场后面等我。
金桂的花瓣已经完全掉光,只有一树苍翠。深秋的阳光,透过枝叶砸在地上,像墨染的画一样好看。
骆南把保温食盒置于树下,曲腿靠在树干上。微风拂起他的碎发,吹过他的脸颊,少年眼眸轻颤,强压下心口的欣喜若狂。
心率手表跟发了疯似的,时而闪电,时而蓝光,辐射造成的疼痛跟某人的心率频繁对抗。
以往都是看方翊等陆西雨,今日轮到他了。比兄弟庆幸的是,陆西雨没有拒绝。他因此抑制不住内心里的小窃喜。
嘴角漾着笑,眼眸底荡着星光,他竟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等一个人,可以很开心;原来怦然心动,心真的会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