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汉代已经有面食的雏形了,不过真的不普遍,毕竟考古证据中,最早的石磨还得几十年后才问世呢,就算有了胡饼面食的西域,传过来的磨面工具不过是和后世捣蒜杵与捣蒜钵差不多的小玩意,做一顿面条得把麦粒儿捣半天,还得用簸箕养出麦麸,太费事儿了。
于是乎面食罕见的就算眼前这三位家里有钱的列侯之后都没见过。
眼看着吴王府仆从吞着口水端上来三大碗裤带面条,不管是大胡子中年人还是奶油小生无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左晃晃,右瞅瞅,半天弄不明白端上来的是啥?
不过,这仨货不但是来吃白食的,还是来砸场子的,扯过那端面条的仆从衣领子,一看就是专门负责耍横的大胡子声音震的跟惊雷似的嚷嚷起来。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不是!端上来什么东西,消遣爷爷呢!信不信爷爷砸了你这破店!!!”
“客官别急!餐还没上全呢!要是不好吃,这店任由你们砸!”
虽然葱油面的确是最便宜的,不过这几天晚饭,就算一直绷紧老脸装哔的景老夫子都吃的面汤直甩,没等边上小白脸真发飙,刘闲的巴掌已经有力的抓住了自己手下衣领子,用力一拽,把自己麾下从大胡子铁钳般的巴掌中解救出来,他又是格外自信的哼道。
“让一让,别烫到!”
跟着面条后面,刚烹好的葱油在铁锅中买咕嘟着冒着泡,眼看着第二个仆从小二端着大铁锅歪歪斜斜过来,热气腾腾的模样,想躲又落不下面子,中年大胡子是死撑着在那儿瞅着,另一头眯眯眼还有小白脸可格外爱惜自己的脸,直接就向后缩了,但见热油淋下去,把面条低下的炒黄豆,酱油醋之类的调味料香味儿全都给激发了出来。
若是用舌尖体,那就叫高温的油脂与这些朴素的材料之间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食材中的香味因子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概括一个字,那就是太提莫的香了!
一直瞪着牛眼睛看着,香味儿也是第一时间传到了鼻子里,别以为贵族就比普通人有涵养的多,这年头第一代列侯多半是贫苦起家,没文化却能打的粗汉,第二代列侯子弟也没受过多好的文化熏陶,脸挨得最近,牛眼睛都瞪得滚圆,抄起筷子,三十来岁胡子大汉第一个忍不住滋溜滋溜的往嘴里璇了起来,而且一边也是甩得汤水儿飞溅,一边又急促的说着。
“这玩意针不戳!黄来,曹老夫,快尝尝!”
“真的假的!”
长得一副帅气的奶油小生模样,这智商却是差了一筹,也是闻着香味儿嘴里口水打转儿,一点儿也没有列侯贵族应该有的模样,他也夺过了筷子,稀里哗啦的向嘴里扒拉起来。
“咳咳!”
眼看着两名同伴吃的跟猪一样,马脸儿不起眼汉子悲催的重重咳嗽了下,跟没见过好吃的,已经下了半碗面条的两人这才一僵。
这仨货绝对是来找事儿的!而且找事儿找的还格外的诡异!又是滋溜吸了一口面条,满胡子葱油汤汁儿的壮汉又是扭过身来,没动挨得近的刘闲,反倒把上了菜退到一边儿那个吴王府下人又给拎了起来。
“酒呢?连酒都没上,还妄称酒楼!”
“是不是瞧不起吾等!”
这碰瓷儿碰的都丢人了,大胡子发飙,粉面小生做势就要掀桌子,可是作为物资匮乏的汉初贵族,真没吃过葱油拌面,看着三个大碗又迟疑了,这功夫足够刘闲冷哼了出来。
“上酒!”
砰~
沉甸甸的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又把桌子给压住了,紧接着三个海碗放在了三人面前,审平还想阻拦,刘闲却是亲自端起了坛子,咕嘟嘟为他们斟起酒来。
不得不说,穿越过来这具身体还真是棒,头部挨了足以致命的一棋盘,现在半个月就好利索了,几十斤重的酒坛子,拿在手里也是轻飘飘,一点儿也没发颤的斟满了三个大海碗。
不得不说,吴国太子这儿还真是什么都稀奇,刚刚这极香的面条没吃过,倒出来的酒刚温过,也是一股子奇特的香味儿扑鼻而来,闻了两下,胡子壮汉端起酒碗就要喝,却不想刘闲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酒烈,慢饮!”
“大丈夫千杯不醉,休要唬我!”
刘闲一句劝说,反倒是激怒了这胡子壮汉,反倒是讥笑着一昂头,咕嘟一下干了,他豪爽,一边的小白脸也不差事儿,同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然后,烈酒入腹,肚子犹如火烧那样,强烈的酒劲儿直冲脑瓜子,俩家伙就一起天旋地转的迷糊起来。
只剩下马脸不起眼儿汉子听劝,尽管酒香扑鼻,也仅仅小品一口,旋即还扁了扁嘴。
“这酒叫三碗不过岗!你们估计也就两碗的量!这是最后一碗!”
嘴角已经露出了阴笑,俩家伙刚放下酒碗,刘闲就又一次给他俩倒满了,同时还言语讥讽起来,果然,几两马尿下肚,本来就已经喝开了,不管是小白脸子还是胡子壮汉,更是受不得讥,狠话都不撂了,直接端起了酒碗又是海量豪饮了下去,咕嘟嘟全灌进了胃里!
“店家......,吴太子好生能唬......,不就两碗酒,乃翁在家豪饮一坛不见......,不见......”
咣当......
“啊哈哈哈!吴太子......,当垆卖酒......,哈哈哈哈......”
咣当......
一大海碗,三四两是有了,两碗就是半斤,而且还是酗酒的方式急灌进去,重要的是为了控制大汉帝都餐饮业,除了弄一大堆吃的,刘闲顺道还把酒给改良了。
这玩意是元朝开始才出现的烧酒蒸馏酒!
利用酒精和水的沸点差异,将温度由两者之间逐渐加热,将浑浊的原浆提纯出来,得到酒精度远超过自然酿造的高度酒。
很神奇的是,烧酒这件事儿,刘闲还没有穿越任何工具,后世挖掘海昏侯墓,就挖出个青铜制的蒸馏器来,冷却室,有壶嘴,简直符合烧酒的一切所需,不过,这玩意并不是用来蒸馏酒的!是炼丹所用器械之一,炼制什么花露水,什么金丹液提纯所用。
巧不巧,在吴王府里,刘闲还碰巧遇到一个。
吴王府里这东西来头也不小,最开始是汉初三杰张良的东西,晚年张良痴迷炼丹,打造的此蒸馏器,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政治阴谋,二代留侯张不薿卷入了一起谋杀故楚贵族的案件,按律处死,朝廷收回了留侯爵位,同时张不疑变卖家产免死,这口青铜打造的蒸馏器就又变成了典客属之物,赐给了前几年来长安朝见的刘闲他便宜老爹吴王刘濞。
这几天在酒楼子闲的蛋疼,刘闲就顺道练练烧酒,也是因为新手,酒头酒尾他压根没有分离,就端上来给大胡子他们喝了。
就算是常见的绿蚁酒,蒸馏过后,也至少四五十度,从来喝的都是低度酒,从来没喝过如此烈酒,在刘闲目瞪口呆中,一小白脸一大胡子喝的跟醉猫那样,满地打滚,还不住说着醉话,唯一没醉倒的马脸眯眯眼眼珠子都忍不住瞪圆了起来,愕然了好一会儿,这才悲催的对着刘闲重重一抱拳。
“曹奇拜见吴太子!”
“胡说八道!我家太子......”
景老夫子还想打掩护,否决着,不想一把推开他,刘闲直接阴沉着张也是不那么出众的老脸,一双眼睛却是锐利的如同剑那样扎在了曹奇身上。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吾等想让太子出丑!”
俩家伙满地打滚说着醉话,最后一起醉的直打呼噜,苦笑两下,这曹奇倒是直率的招了。
.........
好家伙,三条大鱼!
虽然都不是列侯或者列侯继承人不过这仨家伙来头也不小了,眯眯眼的曹奇,已故相国,平阳侯曹参的三孙子。
小白脸,最遭人恨,脸上还被刘闲踹出个脚印子这货,萧峰,酂侯萧何的四孙子!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降龙十巴掌。
满脸大胡子,刘闲以为三十多,更应该叫萧峰这货,绛侯周勃的小儿子,实际上才十九没加冠,周亚夫!
至于这仨家伙为啥吃饱了撑得来找自己消遣,大环境上,功臣列侯阶层一项看刘氏诸侯王阶层不顺眼,尤其是淮南侯刘长一锤子打死辟阳侯审食其后,更是把矛盾激化了。
小环境,则是刘闲都不知道,自己和绛侯周勃结仇了!
曲沃在绛县治下,周勃是绛侯,封地就是太原郡绛县,汉文帝随口封刘闲这个屈侯,顺道就把周勃封地人口最稠密的一个城给割走了。
话又说过了当垆卖酒,司马相如卓文君做都丢人,刘闲这个吴国太子,就更丢人了!只不过现在他还仅仅是长安城半公开的笑料,
大家伙也就见面小声嘀咕一句,谁都没拿到明面上。
有这个机会,仨大鱼就决定来他这儿碰瓷儿了!来长安求官的周亚夫想要报复刘闲,萧峰一拍大腿,扯着眯眯眼曹奇就一块过了来,半道上还正好让辟阳侯审评撞个正着,这就有了昨个下午门口刘闲碰到的一幕。
刘闲要是承认自己就是吴太子,那好了,半公开的笑料被他们仨直接抖落成全公开,刘闲彻底成笑料了,要是不承认,更好了,把堂堂吴国太子好像小厮一般使唤一气儿,折辱一顿,这在刘闲的穿越者来看没啥的小事儿,对于汉朝人来说,可就是丢脸的大事儿了,回去再在功勋圈里一宣扬,他仨就是列侯功臣中的英雄。
这也是周亚夫好几次蹦起来打人,却不动刘闲的原因了,把吴太子打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敬之罪,皇太子刘启削他没事儿,不代表自己就没事儿!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本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踢馆大闹,就被刘闲三碗面条五碗酒给解决了!
贪杯的下场,脑袋瓜子疼的好像被糊了一棋盘似得,喉咙里更是干渴的好像火烧的那样,迷糊了好半天,碰瓷儿萧先是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眼处,一张马脸儿拉的更长的曹奇正拎着个拖布拖着地呢!
“曹老夫,水......”
榻头还放了个床头柜,曹奇没好气儿的一碗水递了过去,第二碗水则是哗啦一下泼在了周大胡子脸上,泼得这货一个机灵蹦起身来。
“谁?胆敢偷袭老子!”
看清了曹奇的脸,这才松了口气,这大胡子长着急了的莽夫又是人狠话多的抱怨着。
“曹老夫,你干嘛啊?”
“对了,曹老夫,昨天吴国来的那个小子,承认他没有!”
“承认了!”
把拖着地板的拖布重重点进木盆里,一边洗着,曹奇一边悲催的哼唧着。
“吴国太子不但承认了,还亲自带人送你们来的这间厢房!”
“好样的!吴国脸都被这个小子丢尽了!咱们要在功勋中出名了!”
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萧峰这小白脸子亢奋的巴掌重重拍在了木头榻上,那神情就好像又喝高了几两一般。
“哼,这次不让刘贤那混蛋颜面扫地,乖乖把我周家的曲沃还回来的!”
还挺孝顺的,现在还记得自己家族的封地,周大胡子也是亢奋的说了起来。
可他家的话说得曹奇的脸色却是更加古怪了,一边洗着拖布,他一边哼唧着接道。
“没错,是要出名了!昨天那顿酒,吴太子要咱们三十匹绢!”
“抢劫啊!”
“黑店啊!”
绢的贵重,在刘闲花了十个造锅,就赢得了个大撒比称号时候就可见一斑,三十匹绢,就和后世揣着几千块钱,去沙县大洒店潇洒,喝醉了醒来,却被对方要一百多万的感受一毛一样,直接从榻上蹦起来,两个碰瓷儿不说反被套的英雄好汉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义愤填膺的撸胳膊,一副要找黑心商家算账模样。
可听着自己俩“好兄弟”嚷嚷,曹奇那张马脸儿却是悲催的拉的更长了。
“吃饭喝酒一贯铜,打坏了二十多张桌子五绢,从一楼砸到三楼,算五绢,到藏酒阁找酒,摔烂了四十多坛子昨天喝的烈性陈酿十五匹绢,然后零零琐碎,什么打伤了吴王府仆从,踹了柜台,打碎了吴太子的铜器瓷罐,加一块算十五匹,至于黄初你踹了吴太子肚子那一脚,吴太子就没和你算钱!”
“一人十绢,不然就留下来干活,反正我是选择留下来干活了!”
说着,曹奇又是端着拖把,嘿呦嘿呦蹭起了地板来。
出去找事儿,然后人家拎着三十三万欠款找家长找上门来?不管是周大胡子,还是不会降龙十巴掌的萧峰,脸都绿了。
碰瓷儿不成反被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