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的确放弃了会击长安的计划,不过不代表就是斯大林格勒战役般的大转折,汉军可以一路高歌凯旋的追出去,相反,残酷的战斗其实才刚刚开始。
匈奴人可不是为了武装游行来的,先期为了老上单于还有中行说这个死太监两路合击长安的计划,匈奴人仅仅花了半个月就穿插了云中,雁门,太原,上郡,河东等北六郡之地,如今东路军被阻挡在了函谷关外,可匈奴人又不可能空俩爪子回草原,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进入了匈奴人的狂欢时间。
抢掠!
真得是蝗虫般的抢掠,所过之处,人畜皆空不说,连根鸡毛都不会剩下,长一点的鸡羽毛都会被草原上物资贫乏的匈奴牧民捡回去作箭羽。
别看汉军有四十几万之巨,绝大部分是步兵不说,骑兵的质量与机动能力也远低于这些腿儿长马背上的胡子,尤其是作为指挥官的丞相灌英还要顾忌一件事情,那就是必须照顾好后路,一但一个不注意,哪怕只有几千匈奴骑兵穿过了汉军封锁线,杀到了长安近郊,都将是个极大的政治事件。
所以汉军用的是最原始的土办法,三十万步兵分散开,处处设卡,一点点的缩小包围圈,然后将骑兵作为主要战斗力拧成个拳头,何处有匈奴袭扰围城,就重拳打过去。
这份战略布局其实杀伤不了多少胡骑,只能像挤牙膏那样缩小匈奴人的活动范围,一点点将他们压会草原。
但是,这个计划奏不奏效,刘闲很不看好,别看三十万步兵不少,六个郡,相当于后世山陕加一部分甘肃与全部内蒙古全部交界范围内,排列成一字长蛇阵,大家手拉手都未必够长,恐怕没等灌英将匈奴人挤出去,匈奴人自己先抢够了舒服的返回草原牧羊去了。
可惜,现在刘闲只相当于偌大的汉军军团一个马前卒而已,除了出发前充当个背锅人,他连进入决定圈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指手画脚出主意了。
“阿嚏~~~”
不仅仅东北,西北的刀子风也格外有名,出战时候已经是深秋末了,行军十三天,派遣驻扎在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木头沟又第七天了,天空中,第一场雪花儿竟然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幸亏景天真好像个亲爹似的,什么都帮刘闲记得,这次他想着把貂袄给带了出来,就算如此,走在破旧的汉军城寨头,一边巡视,刘闲一边也冻得直流鼻涕,愣是又年轻了十岁,冻得像个孙子似的。
不得不提,这个年代人是真提莫抗冻啊!他穿着貂袄都冷的嘚瑟的了,属下那些汉军根本就没有穿皮的本钱,一个个穿着双层军衣,夹层里塞点柳絮之类的,老脸铁青中依旧不住地喊着号子巡视着城寨,看得刘闲都忍不住暗自佩服。
不过这仅仅是个初冬第一场雪,再往下过下去,还会更冷,到时候哪怕再抗冻都会冻死人,如何为自己的军队取暖,成了刘闲案上的第一个难题。
现在他也有点理解叔孙臣等老顽固们反对出兵与匈奴人决战的决定了,真的是兵者,凶器,勇者,凶德也!上面王公贵族的一声喊杀,下面流血冻死的就是他们这些中下级军官以及士兵们。
屯扎在当年秦军囤建的破旧营垒中,守城两千人,每天派出去打柴,修修补补的足有三千士兵,面向黄土南坡的城墙,军士进出的好像蚂蚁那样,这时候也顾不得生态保护了,附近山上的树木也砍伐得犹如葛大爷的头发那样。
“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搭好了!”
现在刘闲这将军也当的宛若县太爷那样,刚巡视完城头,就立马被陈骡请来视察工作,只不过看着城中已经倒塌多年的军屯用木头枝子勉强搭起来的屋顶,龇毛撅腚模样没比贝爷德爷搭建的求生避难所强哪儿去,士兵们都得弯着腰才能钻进材火堆低下,这一幕看得刘闲又是为难的直皱眉。
“太子,这就不错了,当年老夫跟随大王出战英布,三九大寒天气,天降大雪,老夫跟着大王睡在雪地里三天三夜,这才劫击到英布,挣下了如今的吴国江山。”
明显看出刘闲的不满意,景天急促的在背后一抱拳,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课堂了,听得刘闲又是绷紧着脸好半天,这才悻悻然的摆了摆巴掌。
“记陈骡一功,回去赏钱一贯!”
“谢将军!”
也是跟着提心吊胆了好半天,这鬼灵精的小兔崽子终于是眉开眼笑长出一口气,旋即对刘闲重重一抱拳。
“主公!”
才从军营走出来,迎面,负责管理后勤,记录账单的军曹曹奇又是急促的赶了过来,焦虑的对刘闲重重一抱拳头。
“在下有要事禀告,请主公借一步说话!”
............
“什么!!!”
把“大奔”蒙上牛皮,临时搭建的中军帐篷中,刘闲惊愕的声音都传出去了老远,惹得旁边景老头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左右打量了两眼,看着周亚夫,夏侯捷两个自己人守门,没引起什么人注意,这才松开了刘闲的嘴,绕是如此,老家伙依旧又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噤声,警言,莫要引起军心动荡!”
就算景天这班说了,却依旧改不了刘闲铁青的脸色,压低了声音,他是咬牙切齿的怒哼着。
“薛山,老子和你没完!”
也难怪他生气,又是一件行军的命根子出了大事儿了!
军粮!
从长安出发,他麾下是一人背着二十张死面饼,二十个死面馒头,根本不打算当武器用来冲锋的战车还有刘闲的“大奔”上,也携带了一些军粮以及下饭用的腌萝卜条,这是二十几天口粮。
如今,马上粮尽的时候,后勤第一批补给品可算是到了,却只有三千石的粟子。
这年头缺油少肉的,成年人一个月一石粟勉强才够用,三千石粟也就有三千人一个月的军粮,剩下两千人吃啥?喝西北风?
而且这仅仅是人吃的,四百辆战车八百匹挽马,两百骑兵两百匹战马,这帮家伙的食量不亚于三千步兵。
可是听着刘闲的暴怒,军曹曹奇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是拱手解释道。
“主公,这事儿还真和治粟内史薛山无关,他只管出粮长安,分配军粮乃是中尉安侯王将军负责分配,而且这三千石粮食,已经算是安侯照顾主公您了!”
“差了两千石,还叫照顾我?”
“主公,一校尉部虽然是五千兵马,可是抵达战场的大抵只有三千左右,别的校尉部,也只有一千五石的粮草。”
好家伙,带兵带太多,为国效力还是自己的不是了!
“那这些粮食缺口怎么办?”
刘闲脱口而出,可眼看着曹奇,周亚夫,王建等麾下分将都愕然的将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刘闲忽然又反应过来,他说了句废话!
这儿他是大领导,一把手,没钱他负责搞钱,没粮他也得负责搞粮,和属下要什么?
“虽然冬日禽兽不兴,可是附近也能套兔子,野猪,野牛之类的牲口,反正骑兵干养着,大可以放他们出去捕猎一二,也好添补军需!”
也真是亲老师,怕刘闲尴尬,景老头先拿出了个主意来,另一头王建与周亚夫也是一起抱拳,还颇带了点兴奋。
“末将领命!”
“打猎周亚夫去即可!王老三,孤有军令给你,交给你车一百,兵马三百,你回长安,给孤回吴王府运粮去,而且冬日苦寒,把府里屯的酒还有油也是能带回来多少,就带回来多少!”
“主公?”
打了这么多年仗,从自己府里支持军粮的不能说没有,却也真是不多见听得王建他们几个无不是愕然的瞪圆了眼睛,却看得刘闲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入我军营,大家就是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挨饿受冻的都是自己家兄弟,小气什么,让你去你就去!”
“末将遵命!”
自古以来,名将大多有一项共通的属性,就叫仗义疏财!听着命令,谁愿意跟着个小气鬼将军卖命?听着刘闲的命令,“忠诚度又加了一”,重重一抱拳,王建也是爽朗的直接出门办事儿去了。
轻车回去能快些,不过满载回来又会慢些,王建打个来回也得二十多天,
这还是在大汉本土作战,更不要说深入胡人境内了,现在刘闲是更深一层体会了汉武帝与匈奴全满战争,是有多大魄力,多么伟大,又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儿。
不过也不能全指望王建,后世快递车都有翻车的时候,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刘闲还是得为军粮的事儿发愁。
打发他出了门,愁的嘴里直冒泡,刘闲又是烦躁的说道。
“大胡子,中饭不吃了,一会儿你就带着骑兵跟着孤出去打猎去,告诉陈树那小子,他也别闲着,留十个人警戒,剩余的,也给孤出去打猎去!营里大事小情,老师代本将处理了!”
“末将遵命!”
“老朽遵命!”
............
...
现在刘闲是知道了,为啥为将者,要上知天文地理,下晓鸡毛蒜皮,关键时刻,就算你收破烂捡瓶子,也得想办法把军粮给弄出来。
就说这打猎吧!也是颇有学问的,雪盖了薄薄一层的黄土高坡,你总不能挨个山坡去翻腾掏兔子洞吧!临行前,景天又给刘闲的一道谏言,就排上了用场。
先不要找猎物,去山坳中,先找了个本地的老猎人。
“将军,您看,这就是兽径了!”
别说,茫茫雪原,刘闲看一个模样,这六十多的老头子却偏偏一眼能看出端倪来,从居住的山坳走出来,没转了两个山梁,就一眼张望出了门道,随着他的手指,翻身下马,一片片蹄子踩踏出来,不算是太明显的痕迹终于是映入了刘闲演练。
“这是什么?”
“回将军,应该是野猪!”
听着老猎人说,背后周亚夫他们亢奋的就要跟着走过来,谁知道慌得这老头赶忙一笔画巴掌。
“诸位军爷千万别动!这野猪鼻子可灵着,一但靠前太多人,气味太重,头猪就不走这趟道了!”
“都给老子滚回去!”
刘闲一声令下,只跟着秋猎过,步兵将猎物从山林中驱赶出来,只用起马跟着射的一帮纨绔子弟又是赶忙缩了回去,只不过刘闲接下来的动作倒是让这老猎人也禁不住眼前一亮。
随行带了不少胳膊粗细的树干,就留下萧娘子一个小白脸子勤洗澡的帮忙,按照德爷的指点,刘闲把树干钉在了冻得梆硬的雪地里,又把树干压弯,做了个活结,正好横在了兽径上,看得老猎人钦佩的一抱拳。
“将军也是行家啊!”
“纸上谈兵而已,老丈,咱们去找下一处吧!”
谦虚的抱了抱拳头,旋即刘闲又是翻身上马。
............
有道是人老成精,雪地里,甭管大到野猪,野牦牛,小到狐狸兔子的足记,这老头一律辨识的清楚,刘闲也不嫌小,能设陷阱的地方,就设下个陷阱,别说,活动活动,他的抗冻程度也有所提高,巡城时候,冷风一吹就透着脖子哆嗦,可是骑着没有高桥马鞍的战马,整个身体都在跟着用力活动,一下午下来,刘闲背后也透汗了。
但是,该冷还是会冷,刘闲现在是分外怀念他穿越之前,花二百块钱某宝抢到的大棉袄,说真的,狐裘看似华丽,可是抗冻还真属大棉袄抗冻啊!小了来说,自己冻不到,打了来说,御寒能力也影响整个大汉帝国向北扩张的能力,要不历史上为啥多是以北统南,就因为南兵大部分扛不住北方严寒的天气,游牧民族的优势也是他们有羊皮袄,比北方汉人也更加抗冻。
“这次回去,必须想办法把棉花弄回来啊!”
一边走,刘闲一边还发狠的嘀咕着,这话惹得老猎人口音浓郁的愕然问道。
“什么棉花!”
跟在另一侧,一天下来也算是钦佩了这又一个老鬼,周亚夫则是自信满满的一拍胸脯回应着。
“不用在意,俺们主公头部受到过重击,用他话说,这叫间歇性精神病!”
大嘴一咧,刘闲气得差不点没从马上掉下来,他气急败坏的还真就跳下马,随手捡起块石头来,可没等周老二悲催的想躲,借着月光,刘闲又是忽然愕然的把那块石头拎到了眼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