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么知道此人的???”
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神情把憨直的周亚夫都看蒙了,而刘闲则是第一时间犹如防隔壁老王那样,把视线注视到失声惊呼的韩秀儿身上,一脸戒备森严神情的问道。
她一个破落大家闺秀认识个破落游侠,什么情况?
“用老爷的名词儿,在破落列侯圈子中,谁不知道他啊!着名的虎父犬子,把乃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爵位给弄丢了,堂堂城门守,是不是啊,张不疑大人啊?”
刘闲酸溜溜的戒备非但没有引起韩秀儿的紧张,掐着纤细的楚腰,这妞反倒是一副高傲不屑的神情昂着秀首,指着张不疑就是一阵嘲讽,可是这个名字,听得刘闲嘴角都激烈的颤抖了起来。
好家伙,也是在“京圈”中混了一年多了,更何况现在刘闲用来酿造蒸馏酒的器具还是当年人家老爹的,要是不知道张不疑是谁,刘闲也白混了。
汉初三杰张良之子,留侯二代!
看着刘闲震惊的目光,还有韩秀儿嘲讽的模样,这枪男脸上居然禁不住浮现起笑容来,只不过在他疲惫而饱经风霜的脸庞上,这笑容也好似冷笑一般。
“看样子,吴国钱庄之人已经禀告给殿下了,正好破落列侯圈中“寂寂无名”的韩大小姐也替在下介绍过身份了,敢问吴太子殿下,可愿收拢张某为门客?”
哦,感情儿薛丁三,叔孙粟他们挨得一顿揍,还不是走到太吊,被游侠的张不疑看不顺眼拔刀相向,揍他们是给刘闲他自己这个主公看的,是一种特殊推销自己的名片。
不过张不疑不知道的是,他这手法虽巧,打出去的刀差不点没给自己未来老板鼻子来个现场美容。
“老爷!”
也真不知道韩秀儿和张不疑之前有什么过节,莫非有过萝莉大叔恋,还让张不疑给抛弃了?反正这妞是气冲冲提着裙子急促到了他身边,特意还显呗得瞪这中老年枪男一眼,然后在刘闲酸唧唧的神情中压低了声音急促的说起了这货坏话来。
“此人可是当年吕后残党,为陛下与诸位功臣不喜,老爷若是将此人收纳麾下,恐怕会影响与诸列侯之间的关系。”
刘闲:“????”
他真有点闹不清,张不疑怎么就成吕后残党了?
不过说起来,历史上的留侯世家是够诡异的,文景两朝夺爵的并不多,不像是敛财小能手汉武帝,一招酎金夺爵,撸掉了一堆王,上百个侯,可他汉初三杰之一,有大功劳的张良后代,就在这个时期被夺爵了。
而且罪名很奇葩,谋杀故楚贵族,大不敬,逼迫留侯世家倾家荡产,这才留下眼前的枪男一条性命。
什么故楚贵族?刘闲身边的召谷离还是故魏也不故赵贵族呢!不说他,周大胡子萧娘子他们把这醉汉塞门洞里圈踢,活活打死了,官府都不会过来追究一句的,而且张不疑究竟宰了哪个故楚贵族,司马迁也是历史上连个名字都不留,甚至小弟弟都被武帝咔嚓一刀,死倔的太史公公在这儿都语焉不详,还真是令人感觉到扑朔迷离。
可是随着韩秀儿解释,刘闲终于豁然开朗了。
和吕氏沾边的列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辟阳侯审视其,让前淮南王一大铁锤打屎了,文帝屁事儿没追究,舞阳侯家,樊哙老婆吕嬃还有儿子樊伉一块在诛吕之夜被宰了,如今继承樊哙舞阳侯爵位的樊市人还是樊哙不知道在哪儿风流才有的庶子,樊哙和周勃比还要显赫的多,樊飙却只能依附刘闲甘于做个门客部署,而周亚夫离开刘闲照样显赫。
至于张良如何成了吕后一党,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商山四皓事件,不正是着名佐证吗!
刘邦想要异储,从文弱的太子刘盈易储给赵王刘如意,未必全是儿女私情宠爱戚夫人所至,很有可能刘邦已经感觉到自己老丈人老婆这一家势力膨胀的威胁了,一旦自己蹬腿进土没人了,文弱的刘盈更守不住刘家的江山,若是换成戚夫人之子,没了外戚名分,吕氏气焰将弱下去几成,对刘氏皇权没有那么大威胁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张良屈从于吕氏的威风,出了请商山四皓的计谋,来打消刘邦异储之心,明面上刘邦见到商山四皓,觉得太子的名望超过了自己,暗地里却是倚重尚且在陈平周勃之上,自己左膀右臂张良都站在了吕氏一边,他还如何与吕氏争斗。
所以汉高祖死前最后的折腾就是和群臣刑白马盟约,非刘氏不能王,非功不得封侯,前者保护了刘氏利益,后者保护了垄断军功的功臣集团利益,就算如此,吕后当政时候,依旧弄死了刘邦一多半儿子,还把几个姓吕的扶上王位,若不是吕后死后,诸吕真的太草包,刘氏或许真没法翻盘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张良此后余生再不碰政治,也不可能不被功臣以及刘氏宗室记住,张不疑被除爵的罪名,也应该不是谋杀故楚权贵,大不敬之罪,而是左脚先迈进了长乐宫大门,所以被夺爵。
“所以,这人,扫把星!”
小手指往一副淡然模样在那儿一站的张不疑身上一指,神情充满了蔑视与不屑,韩秀儿格外中肯的重重点着小脑瓜,看着刘闲愕然地神情,似乎就等着他一声令下,然后把张不疑当成叫花子那样撵出去了,可是惊奇了半天,刘闲却是重重一点脑瓜子。
“收下!”
“老爷,它真是个扫把星啊!”
“赶紧干活去!”
韩秀儿还不甘心的说着,冷不防啪的一声脆响又是响彻了吴王会客大厅,看着刘闲讨厌的猥琐笑容,一瞬间这不称职妹抖的俏脸涨红到犹如还在美洲生长的西红柿那样,再也一句话说不出,捂着小屁股,愤怒的鼓着香腮,气呼呼的就钻进了王府后院去。
不过这韩秀儿和张不疑肯定还有着什么别的过节,出门前,她还恶狠狠回头,死死扎了张不疑一眼,那眼神,苦大仇深到真好像萝莉大叔恋被抛弃的萝莉那样。
“张先生?”
刘闲训姬之道太惊世骇俗了,也是看得张不疑还有没走的周大胡子一脸懵逼,好一会儿,直到不断佩服自己情商的刘闲重重咳嗽一声,张不疑这才回过神来,那张冰山般的老脸难得带着点憋笑的颤抖,怪异的抱拳跪拜了下来。
“张不疑,拜见主公!”
一边说着,他眼神却也意味深长的瞄着韩秀儿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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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这黑衣枪男是文帝还有诛杀诸吕功臣派眼中的叛徒,可正因为如此,他要价也低啊,现在陈树,刘闲给他个小官就已经高兴得乐颠颠了,可周亚夫,夏侯捷还有王建几个,却总有向上爬,取得更大权力的野望。
另外,被皇帝与诸列侯忌惮这事儿,之前樊飙他刘闲也收纳了,和吕后男闺蜜之后的辟阳侯审评关系虽然不算太好,可这货却是恨不得天天标榜自己是吴太子贤门下,文帝不照样给他了个左大夫,那还差一个张不疑吗?
事实上,收纳张不疑还真是值。
子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良是谁?相比于留侯,刘闲更愿意称呼他为道上大哥,陈近南总舵主,看他干的事儿,弟死不葬,舍财去求刺客,博浪沙扔大铁椎去行刺秦始皇,在太史公笔下已经可以算上去贵公子头衔,和刺客列传游侠列传这些社会人划等号了。
积极谋求复韩多年,抛下韩国贵公子身份,张良不知道拜见过多少码头,认识多少道上大哥,也不知道多少结义兄弟,相比于朝堂,这些人可更讲义气,就算留侯世家倒了,张不疑投奔刘闲后划拉划拉,居然又给他弄出了来自五湖四海,关东诸国三教九流的游侠大哥们五百多号,而且刘闲就等两天,这些人都是两天之内赶到的,践诺与纪律性超绝。
于是乎刘闲北归的队伍中,来时候拉匈奴特产“肉馒头”的车队,又多坐了一堆社会大哥来,刀疤脸,独眼龙,平湖鹞子座山雕之类的,历史上评价刘闲他爹流弊一条,多纳亡命之徒,这点刘闲也有小乃父之风了。
不过刘闲不在乎,就像当年张良,若还是端着一副战国公子架子,恐怕也熬不到反秦大军蜂起的局面,早就让人捅了。刘闲去的可是河南地,可是阴山,可是匈奴的牧羊地,管你是不是地痞流氓杀人犯,来这儿能并肩扯活子捅匈奴就够了。
甚至他都不需要张不疑他们的忠心,反正所有汉人在匈奴人那儿一个样,不想被捅你就得提着脑袋给老子捅匈奴。
另一头,韩秀儿那儿,刘闲可是和后世后宫大神学的训姬之道,虽然这次老子没采用你的主意,可是当众做那种羞耻事儿,就是显示咱俩暧昧的不一般关系,这女人,气急败坏和又羞又气就是俩概念。
再然后,故意冷落你一段儿,任由你装会高冷发会小脾气,还不和你距离拉太远,就在你眼前晃悠,果然,同坐在一间“大奔”车厢里,韩秀儿气呼呼的将秀首瞥向窗外,嘟着小嘴儿不搭理他,可是眼神儿却是止不住的向刘闲这边偷偷瞄着,眼看着刘闲一抬头,又是哼一声,将秀首重新撇了回去。
嘴角挂上一丝笑容,刘闲也不吭声,继续看着集团财报,没过一会儿,韩秀儿的眼事儿就又忍不住悄悄落在了他身上,然后随着刘闲一抬头,又是一声傲娇的冷哼,这妞再次撇头了过去。
“哼!”
这一路还挺好玩的,刘闲又是笑眯眯的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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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定河边,又是一片繁荣的春耕景象,而且照比去年,耕种的范围又扩大了些,毕竟从北方的九原云中两郡克扣下了不少壮年劳动力,有人同时刘闲还有钱,粮食,耕牛,精良的钢制农业工具,这些齐全了,当时世界最优秀的华夏农夫没准在大沙漠都能种出喇叭花来,更不要说开荒这件小事儿了。
又是跟行军那样,耕牛在前面整齐行进着,一往无前的拉着沉重的耕犁,将才歇息了一冬的肥沃河边冲积平原重新犁得千疮百孔。
这次育种还简单了些,去年特意挑选得麦粒最粗胖的穗作为种留下,趁着春季还烧着煤取暖,直接在各家的碉楼劳动大厅里让麦子发育出麦苗,然后挎着筐,勤劳的妇女半边天们跟着父亲丈夫赤着脚才把大块土块给敲松的足迹,弯着纤腰勤劳的将一颗颗麦苗插进去。
已经乍寒还暖的春风吹拂下,从西向东眺望,数不尽的麦苗绿莹莹的摇晃着,看得人简直心旷神怡。
韩秀儿这妞,说傻不傻,说精她还不精,憋了一道终究没憋住,而且回了上郡之后,刘闲送给她一只大纸鸢,立马兴奋地这妞像个孩子那样,绕着河边放着风筝开始疯跑起来。
不过要是放在后世,韩秀儿还真在上学呢,说她是个孩子也没错。
另一端,同样还应该上学的刘闲,则承担起他这个年龄本不该承担的沉重来。
“就这么点???”
坐在山臀堡简陋粗犷的将军大厅中,眼看着面前新上任的九原太守,原侯周亚夫,新晋云中太守,没有猴的曹奇曹老夫紧绷悲催的将刚到手两郡户籍登记在册呈递上来时候,刘闲脸颊的肌肉都是不住颤抖着。
这年头不仅外国人少,华夏也人少,上郡四个市的地盘,四万户二十万人口不过个中等县,本来以为两个郡再不济再不济,十万人口有了吧?结果九原郡经过逃难之后,县人口七千五,云中郡多一点,九千。
这郡守当得,操着太尉的心,职权和县令差不多,而且两郡除了民户,朝廷固定的戍边汉军还有五千多,为了养活这些守城的嘴,别说贪污了,不填补些俸禄就阿姆陀佛了,不对,这年头叫无量天尊了,难怪赵徐两位太守卸任回长安都是乐颠颠的。
而刘闲则是知道了什么叫自己坑自己,出发前小心眼儿,绞尽奶汁的将北郡逃难的两万余人口留下,现在倒好了,人家在上郡扎根儿了,谁愿意回九原云中现在两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儿再去奋斗打江山?
可是按照刘闲的计划,必须要前进,将阵地前挪,在阴山以南开发出足以和关中媲美的肥沃领土,以此为基地斩断匈奴与西域联系,到时候他去河西四郡建国时候,一方面还要以河南地抵御匈奴,另一方面,也是他粮食商品的来源与西域商品的重要市场之一。
“主公将军,怎么办?”
曹奇真是从了他祖宗曹参的性子,萧规曹随他行,让他执行计划,肯定是圆满的滴水不漏,可要让他去开发计划,就好比给痩驴吃了半斤草,非要让它拉一斤粪蛋那样,难为人呢!
至于周亚夫,让他打仗,刘闲都服,让他治政想招?还是算了。
就算把这次带来的收租奴婢也填不上,依旧差着巨量的人口,看这俩家伙一起拱手,就算刘闲也是将笔杆子咬得咯吱作响,好久,目光中才露出一股子狠色来。
“你们受赏了,不为麾下弟兄做想一下吗?你们还是为人将军吗?”
忽然看刘闲跟神经病那样翻了脸,曹奇周亚夫二人顿时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