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意志考验!
尽管还没有下雪,可是现在已经时值深秋了,这个时代没有碳排量过多全球变暖的趋向,比后世还要冷上两三度,穿着单薄的衣服,蜷缩成一团缩在满是刺的灌木中,藏在书上,钻进落叶堆里,石头缝里,山风一吹,整个身体都被吹透了,从头冷到脚。
冷风中还有垂死挣扎蹦跶着的虫子向衣服里钻,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可是连活动活动,暖一下身体都做不到,另一支云中也在进行反丛林战的步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冲进来搜查,二百人的特殊作战部队,一上午时间已经因为暴露被抓获淘汰了六十多人了!
看似这个时代获得官职容易,家有百贯的财产,就可以送子弟到长安充为郎官,
可这个时代家有百贯就相当于后世家里有个几千万级别的富豪了,中等地主之家了,这样的人在大汉凤毛麟角,占比例还不到百分之十,百分之九十的贫民子弟一辈子也别想捞到个官儿了。
百夫长就相当于云中总旗官了,对于猎户子弟来说,还是格外有吸引力的,更别说还有刘闲的偶像加持光环,所以就算意志都好像放在火上煎熬那样,绝大多数人还是死死咬着牙根去隐忍着。
咯吱的声音里,云中军才装备得起的牛皮靴不断把厚厚一层的落叶枯枝踩得断裂粉碎,听得藏身在黄土窟窿里的伽罗丽心提得甚至比那次在肤施城外被刘闲追杀时候还要高,呼吸都凝滞了。
别人被淘汰,顶天就是被淘汰失去机会,回家接着种地,可她要是被淘汰了,她不知道刘闲会对她们姐弟做什么!会不会斩草除根!
听着那些搜查队可算是过去,走远了,她一颗心脏也终于落回了胸腔里,可是刚长长松了一口气,身体的寒冷感与肚子里的饥饿感又是禁不住浮了起来,捂着空空如也,还不断咕咕作响的肚子,就算依旧充满了对某人的愤怒与仇恨,但是头一次,这个前右谷蠡部部族公主的瞳孔中也露出了非常女性化的委屈情绪来。
虽然也是游牧民族出身,可是作为四角部的王女,伽罗丽这还是头一次挨饿!而且还是饿一天之后,还没有晚饭,需要自己去想办法在这贫瘠的深秋填饱肚子,那股子委屈的感情就更加浓郁了,忍着眼角都要流淌出来的泪珠,匈奴公主的手都抓握进了寒冷干硬的黄土中。
...............
伽罗丽在愤怒委屈的时候,刘闲自己则是被怒火给烧起来了!
毕竟他是大汉的特权者,不是他去探望大宛商队的幸存者,而是商队幸存者需要急急匆匆来拜见他,这头才刚把特殊作战部队送上了训练场,回到白翟军堡,那头连夜从云中出发的商队幸运儿刚好赶到了军堡中,和刘闲碰了个正着。
二百多人的大商队,死得就剩下田雄田圭兄弟两个,所有的货物都被抢了去不说,这些游牧民族定居下来所形成的城市联盟还保留了当游牧民族时候的残酷蛮性,竟然将汉人还是匈奴人被杀者的人头全部堆在了郁成城门口,搭起了人头架来炫耀武力。
杀了人掠了货不说,这是赤裸裸的鄙夷与侮辱了!
虽然这份敌意,很可能是匈奴人招来的,但是对于穿越大汉三四年,一直顺风顺水的刘闲来说,简直不能容忍!
“这帮野蛮无礼的混蛋!!!”
装出来斯文相没了,双手握成拳头,就跟个要搏斗的大猩猩那样,刘闲咬牙切齿的咆哮着,那声音,震得他宽敞的办公室都是嗡嗡作响。
“属下......,属下无能,请君侯责罚!”
要是后世,企业员工遭到恐怖分子袭击,能活着回来,估计不管是领导还是老板都得上门嘘寒问暖的,又是嘉奖,又是发奖金安慰费的,可是在汉代,作为侍卫没有保住商队就是罪!眼看着刘闲大发雷霆好像个大马猴子那样,就算胆大包天的田圭都是哆哆嗦嗦恨不得把脑袋缩在裤裆里,跪在大办公桌前的田雄也是,那张山东大汉粗犷的国字方脸汗珠子就好像小溪一般,从凌乱的头发上都流淌成了溜,两人一块儿战战兢兢的请罪着。
“这事儿怪不得你们!是孤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讲武德!还不耗子尾汁!你们起来吧!”
抓狂的抓握着双手,可是刘闲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两兄弟禁不住松了口气,再次很没有打工人尊严的又是磕头谢恩,这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君侯,那些大宛蛮夷实在是无理,竟然要求我商团向其进贡,还要我大汉臣服于他大宛,年年上供......”
虽然刘闲似乎不打算追究了,可是田雄还是不放心,硬着头皮,是尽量能把大宛人说的多穷凶极恶,就说的多穷凶极恶,可还没等他说完呢,刘闲竟然咬着牙咯咯作响的猛地一举巴掌。
“细节不用说了,大宛人敢杀我商团,就是和本座结下死仇了!你们能逃回来,还带回来消息,已经是大功一件,本座要提拔你们为总旗官!大汉屯长!”
“谢......,谢君侯.........”
没被处罚不说,还得到了提升,成了汉军中级军官,不管是多心眼儿的田雄,还是没心眼的田圭,俩粗大汉无不是不可思议的瞪圆了大眼珠子,但是旋即,他们脑门上又是禁不住冒出了冷汗来。
脸色愤怒阴沉的已经成病娇脸了,上颊全是阴影,刘闲的嘴角却禁不住浮现出无比阴森的毒笑,声音都带着可怕的波动,在他俩后背发凉中,杀意十足的喝令道。
“不过你们两人既然是两百人商队中唯一的幸存者你们就要将这个复仇者扮演下去,为了那些死在大宛的人,向大宛蛮国复仇!”
还要杀回去?那可是几千里之外的番邦异国,比从关中出发,直到吴国还要远了,刘闲的话让才刚刚从那儿逃回来的兄弟俩禁不住后背都冒出了一股子凉气儿来。
“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这话似乎还真不是吹的,拳头逛的一声砸在了桌面上,他还真是把墙角的风衣给一扯,转身就要出门,好像真的立马要率领这兄弟俩去打大宛那样。
看着刘闲犹如风一样男人的身影,后脑勺直发麻,生怕他这个年轻侯爷兼北方国防司令真的头脑一热就去带自己打大宛找死了,后背都一机灵,田雄赶忙是双手抱拳,重重鞠躬拜见了下来。
“主公,这次从蛮国归来,末将还为您带回了礼物,请您一览!”
“喔?”
...............
别说,田雄为了活命,还真下了点心思,大宛人瞄着东方运来的财富以及对匈奴人抱有浓郁恶意的时候,他两兄弟也盯上了大宛人的天马群,和盖吴有点像,大宛城军围攻商队住所时候,拉着还要拔剑拼命地田圭转身就跑,田雄沿着当游侠偷鸡摸狗练出来的本事,沿着这几天踩盘子先摸好的小路,压根没管商队成员从后门摸了出去,而且还顺道袭击了城外也是踩盘子好了的大宛人牧马军士。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没人敢抢劫属于大宛王的天马,压根没有防备的士兵还真被他兄贵俩砍了两个下马,然后牵了几匹马撒丫子就跑。
所以大宛人斩了所有商团成员,用人头在郁成城门口堆成了人头堆的消息,还是两兄弟逃回了葱岭东方的莎车国才听说的。
一道上为了生存,偷出来的汗血宝马还不得不卖了两匹,如今带到白翟军堡的,也就剩下最后两匹了!
别说,不愧是汗血宝马,就算是一路颠簸,过得也不好,这马毛发在上午的斜阳照耀下,依旧倒映着一股子光滑优良的神骏之色,一匹枣红,一匹黝黑,格外引人注目的站在院子里。
这马太稀奇,就算比军堡中养的大宛名马似乎都高一头,已经围了一圈儿士兵啧啧称奇的在周围观看者,被冷落到一边,刘闲的坐骑黑胖子居然气得直喷着鼻响,尤其是看到刘闲也啧啧称奇的被领了进来,这马更是不满的还微微扬了下前蹄儿。
就好像平日里看到黄金那样,看着两匹马厩外放养的汗血宝马,刘闲也真是一双瞳孔冒着金光,口水都快流淌下来了,还格外上前拍了拍马屁股。
然后......,这马就到左贤王军臣面前了!
“西域天马!河马老弟真的要赠给愚兄?”
看着刘闲千里迢迢,又从白翟一路穿越天山到了杭爱山下牧场,给自己牵来的一对儿汗血宝马,军臣也是颇有着一股子愕然,不可置信的问着。
“当然了!宝马配英雄!如此神骏,也只有将来继承匈奴大业的兄长您才能降服的住,小弟擅拥此宝马,反倒容易克主,所以,请兄长笑纳吧!”
克主?个屁!真正骑过汗血宝马,刘闲才知道这玩意为什么被汉武帝在大宛夺回来三千多匹,可竟然在华夏失传了!
不得不承认,阿尔金马长得漂亮,而且的确跑的格外快,就算做好的乌孙马,也跑不过这两匹,但是,身材高大的同时,两匹马身材却是格外的颀长,这就造成的这玩意的载重能力弱鸡的一匹!别说载着全副武装,连人带甲二百五十多斤的重骑兵冲锋,托个轻骑跑个几十里地都要把两个娇贵贵族累得要去马星了那样,这个体质,冲锋陷阵基本上和它们说拜拜了。
善跑这唯一优点,让汗血马也就适合当斥候马了,然而,伺候所遭遇的条件最是简陋复杂,这东西又娇贵的和后世宠物狗宠物猫那样,稍稍吃不对了就拉稀归天了,估计真要被派去工作没两天也要蹬蹄儿了,这么死了还真可惜。
所以还不如当个光鲜亮丽的礼物送人呢!
浑然不知道汗血宝马一身豪车病的缺点,早就被商业互吹洗脑得如雷贯耳的军臣是乐不得的对着从者挥了挥巴掌,然后乐得嘴角都合不拢的抱了抱拳。
“河南老弟一片盛情,如此,老哥我就却之不恭了!”
“军臣大哥当然不必推迟,远征大宛,如大哥这样的英雄,当然需要些名马坐骑来衬托军威了!”
一本正经的抱拳拜下来,不仅仅军臣差不点没一口水喷出来,被他拉着一块儿连跑带颠上千里,北上直入匈奴的田雄兄弟俩,也是后背筋抽筋儿了那样,身体控制不住的一抖一抖的。
咱们这位君侯,也太会拉人上贼船了吧!
“河马老弟开什么玩笑?平白无故,为何要去征讨大宛?”
“开玩笑?军臣老哥难道没有听说,小弟我为传播大匈奴威严,而派遣到大宛的使团,被大宛胡蛮穷凶极恶的全部杀害!整个商队一百二十多名匈奴人,七十多名汉人被大宛王黎寡残忍的全部斩首,并且把每个匈奴人的头骨用石灰水煮出来,切掉一半作为酒器,赏赐给部下!”
说的慷慨激昂,刘闲还猛地一甩巴掌,怒不可遏的哼道。
“甚至那宛王还口吐狂言!将来要将东方草场夺下,将我大匈奴单于的头颅也砍下,头骨作为酒器,世世代代为他大宛王室欢饮把玩之用!”
“此话可当真?”
军臣的脸上肌肉亦是禁不住微微抽动起来。
究竟死了多少匈奴人,他还真不知道,但也不太在乎,毕竟派去到云中学习经商的,都是部族中没有继承权影响力的庶子,死了就死了,这样人,草原上每天虽然不会死上个一百几十个,可是死个几个,死于部族协架,决斗,打猎跌落下马,反正各种原因的都有,但是,一旦扯上污蔑匈奴,甚至要用匈奴单于的头骨做酒器,那就是外交大事儿了!
只有他们大匈奴可以用别的部族王头颅做酒器,现在竟然要反过来,不是反了天吗?
“河马老弟,真有此事?”
“当然!这两位几乎是商队唯二的幸存者,他们亲耳所听,大宛的王都军一边喊着奉王命,先斩了这些卑陋蛮夷之首为酒器,分与贵族,它日再斩他们单于之首为酒器,镶嵌黄金,藏于宫廷!”
“田雄,是不是如此?”
如此个香蕉拔蜡!自己家君侯还真能忽悠,难怪不肯听自己精心编造那一番解释,不过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屯长官帽和自己脑袋一起被摘下来,田雄是立马猛地扯着自己还犹如鸭子听雷那样的傻兄弟,扑腾一下跪了下来。
“正是如此!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到了大宛,这些蛮夷就竭尽侮辱我大匈奴之能,好几次,更是故意叫嚷着不臣服于他们大宛,就通通砍了头颅做酒器云云!”
“是,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