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呵呵呵~~~”
长安,未央宫的大殿上,揉着后脑勺,脑门上还流淌着汗珠子,刘闲悲剧的讪笑着。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真实现状,甭管他在封地上呼风唤雨像个土皇帝那样,真皇帝一招手,他还是得瞬间年轻十多岁,变成孙子,这头河南地的耕种还没完成,就不得不撂下手头工作,灰溜溜的滚到长安来。
而且,被皇帝招到长安的原因,也是他早就应该想到的!舆论导向权啊!整个云中,印制报纸的机器也只有一部,由刘闲麾下的秘密情报组织陆博社所掌控,除了这一家,就算是比较原始的大型人力印刷机,整个大汉也找不出第二家有能力制造的了,就是刘闲一早就要将舆论导向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问题是他想掌控,皇帝就不想掌控吗?
还好,对于舆论导向权这个新兴的致命权利,不管汉文帝还是之前的舆论掌控老大,上大夫,儒生首领叔孙臣的理解概念都不明确,以至于充当主要喷子手的“水军大都督”叔孙臣完全喷错了方向。
“陛下,征北将军不固守本业,妄自与匈奴人联军出战西域,而且竟然传递报纸这种东西,传播他的歪理邪说,蛊惑百姓,实在是十恶不赦,其心可猪啊陛下!!!”
听这老家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他悲愤交加的声音,边上听参挨喷的刘闲却也是立马摆出了同样哭丧着脸,痛心疾首的神情,踱着脚也指着叔孙臣的老脸,悲愤交加的喷了起来。
“陛下,上大夫他不固守本业,妄自写下《心经》,《圣贤论》等诸部歪理邪书,传播这些歪理邪说,蛊惑百姓,实在是十恶不赦,其心可猪啊!”
“放肆!《心经》《圣贤论》都是孔圣书中的微言大义,提取出来教化百姓的,汝竟敢污蔑成歪理邪说?你竟敢污蔑圣人?”
“放肆!《云中日报》第一期都是汉军将士用鲜血与汗水,脚印为大汉帝国开拓探索出来的外界情报,由孤这个宗室所撰写刊印出来,汝竟敢污蔑成歪理邪说?你竟敢污蔑宗室?”
昂着脖子,刘闲就跟公鸡中的战斗机似得丝毫不让的和叔孙臣对喷着,好家伙,真叫不讲理的读书人,自己崇信的全是圣言,别人的大道理就是歪理邪说,还真是随了他诛杀少正卯的祖师孔圣了。
不过如今儒家还没有像后世那样占据统治地位,仗着宗室身份,刘闲腰杆硬的很,气势十足中,还真把这老家伙都喷的直翻白眼,又一次见识了刘闲讲歪理碰瓷儿的本事,眼看着叔孙臣都要脑溢血了,把老脸涨得通红却吭哧不出来半个屁的模样,文帝终于也是无奈强笑着也打起了圆场来。
“河驹,叔孙夫子因为河驹《云中日报》中所言西域与《山海经》,《春秋》中所言大相径庭,非那般昆仑仙境,也无各种奇珍异兽,所以惊奇激动所致,河驹不要和长者置气。”
不和长者置气?那就允许他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叩?听着文帝劝说,刘闲立马又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抱着拳应道。
“是臣侄年轻气盛了,长者书生意气,应该理解。”
“在我们吴国,就有着个书生,在古书上看大鼋,背青四足,头长尾尖,他日在集市上见渔夫叫卖绿壳王八,立刻以为神物,跪地高呼,磕头不止!一时间在吴国传为佳话。”
“恩,书生意气!”
看着刘闲笑呵呵的点着头,叔孙臣更是气得真要脑淤血了那样,这小后生把他比喻成叶公好龙那一位书呆子类型了,不!这个比喻故事更加恶劣!可是张巴着嘴,老家伙又不知道如何讲道理顶撞,皇帝面前,还不能破口大骂,脑门上青筋暴起,他真的要气晕了那样。
文帝自己也是恼火中却又被逗得肚子发疼,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吭哧半天,这也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河驹故乡吴国,还真是个神奇之地!”
“《匈奴人的生活》,河驹这报纸第二期,朕也很喜欢,从匈奴牧民,匈奴贵族以及角王单于的生活状况,剖析匈奴是个怎么样的民族,以往中原皆曰北胡为盗掳,如今朕方知道,匈奴为和年年犯边,劫掠我百姓财帛。”
抖着又送到了长安城的第二份报纸,文帝一改刚才的问罪牌,反而先肯定起了刘闲来,可是旋即,他老人渣也是跟着图穷匕见,眼神锐利的看着刘闲,一副好奇模样问道。
“不过朕很惊奇,河驹如何做得到一文传递千份的,而且朕还看过,你的每一份书写行文,竟然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也难怪报纸是刘闲的舆论大杀器了,就拿叔孙臣老不死的来说吧!他写的《心经》,自己花了两三年,然后给徒弟显呗,徒弟看着有道理,又借去抄写一份,不对,这个时代主要流行的书写工具还是竹简,抄刻一份,花了一两个月,再传递到别人手头,十年前老不死的写的书,如今流传世间不过二三十本,可一夜之间,刘闲就能传递出去五万份,在这个时代,堪称信息炸弹了,叔孙臣义愤填膺的诋毁刘闲满篇错字,歪理邪说,可是真正打动文帝的还是这所传甚广,贻笑大方!
所传甚广啊!
“陛下,这个很简单!”
文帝都亮剑了,不接招是不行,但刘闲也不想轻易就交出舆论大杀器,又是那副我很憨厚的笑容,抱着拳头,这家伙继续侃侃而谈着。
“陛下赐予臣两方印,征北将军印,河南侯印,臣侄批印公文时候,忽然发现,每刻印一份,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臣侄突发奇想,把文章刻印成巨大的印章,然后沾上墨,直接印在纸上,不比一份一份写出来来的快得多?”
“这就有了报纸!”
机密透露出来了,照着做吧老人渣们!这个时代铸印个青铜器都费时费力,四大发明的印刷术也历经了木板刻,泥活字最后才发展到铅活字的,木板刻费时费力,而且还格外昂贵,刻印一版之后,木板也作废了,再刻印别的还得费力重来,没有奇迹一般的灵光乍现,别说铅活字,模糊不清的泥活字都很难出来,看似老实,实际上刘闲给叔孙臣和文帝都挖了个坑。
但是,儒生叔孙臣是好骗,听着刘闲叙说,他还真上道的不住点着头,面露暗喜。估计老家伙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也要刻大印章,然后有学有样,将他们古文儒家派别的《公羊传》,《左氏春秋》什么的都刊印出来,也跳出来打信息战云云。
甚至老家伙已经有歪歪迹象,似乎幻想起了他桃李满天下,成为和孔子肩并肩的孙子了。
可文帝却没那么好骗,虽然这年头私自刻印章其实有罪,可是文帝却也没管这方面,反而继续着他的笑眯眯策略,笑着点着头继续说道。
“朕对河驹的千份大印很感兴趣,可否请河驹将大印送到长安,让朕一睹?”
皇帝管你要东西,你敢不给吗?而且这一次还必须要给真货了,毕竟先不说刘闲有没有时间照着两份报纸刻印两块假大印,这种经常用的东西,万一被暴露造假,那就犯了后世电视剧里常说的大罪,欺君之罪!
朝堂中,文帝要因为这事儿恼火,不再支持信任他刘闲,那他刘闲混得再大,也得跟后世年羹尧年大将军一样下场。
所以哭丧着脸,在皇帝刘恒格外愉悦的目光中,刘闲是悲剧的一叩首。
“臣侄遵命!”
..................................
今个叫叔孙臣来,是要担当主喷手的,结果这老家伙太完蛋玩意了,喷人不过反被气,还的文帝亲自站出来,印刷的事儿一解决,这老鬼立马就被刘恒挥了挥衣袖子赶出皇宫去了,不过就算如此,叔孙臣走时候依旧乐得嘴角都直扯,估计满心惦念着刻印“大印章”这事儿,传递他所推崇的儒家经典,浑然不知刘闲已经挖好了多少个坑等着他了。
刘闲自己则是被留在了大殿上,有资格继续和皇帝讨论国策。
但是没等刘恒开口询问,刘闲自己倒是先一脸正色的抱拳拜道。
“陛下,最近臣侄所观,天下士子中,儒家学说愈发的喧嚣尘上,其他各派反倒是有势微的迹象,黄老一脉尚好,大汉国策,法家道家阴阳家各派皆呈青黄不接之势,非儒即墨的墨家几近败亡。”
“臣侄以为,不是好事!”
不得不说,儒家能占据华夏统治思想,绝非运气,一方面儒家思想主要讲的是现世为人处世为官做人的道理,贴近生活,比远离尘世的道家,深入底层而鄙夷权贵的墨家更平易近人,容易被统治阶层所接受,而且汉代之儒,非宋明清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推崇的出将入相,文武兼备,能给国家提供优秀的人才,另一方面,儒生如叔孙通开始,就格外的大胆而心细好钻营,当年孔子奔波六国扬名求官,也给他的弟子们做了榜样,儒门子弟争先进入官场,拉开了华夏最早的关系网。
据说后世都写在历史试卷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过是个伪命题,汉武帝如此强盛的权势欲望,岂会将天下思想舆论权全部托付分给儒家一派?这一假新闻据说是班固修《汉书》时候,不加考证的就引用了野史,却成了后世信史,而掩盖了儒家子弟自身力量成为帝国主流的奋斗史。
虽然崇尚黄老,可看文帝将儒生叔孙通都作为太子刘启师父之一,后来刘启为了维护儒生辕固,甚至都不惜背着太后偷偷给他送去锋利宝刀,这才能让辕固表现出儒生刺猪的英勇一幕,从侧面,文景两代皇帝也都很推崇儒家,所以自然而然,文帝很是愕然地反问道。
“河驹何出此言?”
“陛下,臣侄不讨论各派是非,单论今日表现,儒门的叔孙臣如此推崇儒家经典,若是儒家一家独大,占据了整个大汉朝主流,后世皇帝,言行欲望若是与儒家经典,圣人之言出现冲突,臣子们是遵从皇帝,还是遵从儒家圣言?”
“这........”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权利这种鸡蛋尤为如此,远得明朝大礼仪之争,万历皇帝想要立郑贵妃之子为太子,换掉自己一时没管住下半身所生的短命皇帝光宗,结果被尊崇儒教的大臣轰回去了,皇帝与群臣战争的后果就是万历帝二十年不临朝,然后养出了福藩这一吸干帝国的超级寄生虫。
结果,红丸案被大臣们扞卫的光宗登基一个月就蹬腿了,木匠小皇帝明熹宗上线,宦官党争让大明朝一路向死。
不说那么远的,近一些,腰斩大汉的新朝都是儒家闹出来的,汉代后期,土地兼并民生疾苦,成为地主的儒家弟子们不思量自己压榨的太狠了,反而以天人感应以及儒家主流公羊派的天子一爵思想为理论,主张国家多灾多难,是应该更换君主了!以此来改变帝国的危机。
结果未篡位之前,在儒生中堪称现世圣人的王莽大帝被儒生们支持上位,结果本来还算是平稳的大汉朝体系彻底被这位儒生愤青给打碎,关东势力的绿林赤眉攻入长安,取代了之前的关西派,但是整个东汉都昏昏沉沉的,没有超越先汉一丝一毫,反倒越过越回旋了。
刘闲又是个愤青,他是将心头的遗憾和不忿给当堂阐明了,听得文帝还真是沉思了片刻,重重的一点头,却没有对刘闲回应什么,而是将话题扯了开。
“河驹,这次和匈奴人合兵征讨西域,你做得很好!辽东那面,卫氏朝鲜都已经向朝廷发来了臣表,辽东战事焦灼,匈奴人再在西域用兵,就无暇与我大汉争锋了,大汉可以休养生息!”
“关于你在西域的见闻,朕还有几点疑问。”
事情扯到了自己的事业上,刘闲亦是也进入状态,抱着拳头,恭敬的一一回应道。
“如此这般!”
............................
报告工作报告了将近一个小时,文帝犹如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般的满足感,颇为满足的放刘闲出宫,该干嘛干嘛去了,只不过抱拳告退,刘闲却是有种郁闷的感觉。
对于西域,文帝依旧赋予他全权,但是,也仅仅是赋予他全权,意思他能调动的力量,依旧河南地他自己开拓出来的二十万民,几万军队,至于大汉朝廷恢弘的六十多万关内军,和他毛线关系都没有。毕竟是黄老一派的文帝不想起大干戈,能四两拨千斤的利用刘闲随时可丢弃的云中牵制住匈奴,不要攻打大汉,他就很满足了。
虽然信任让人感动,但这格局,实在是令想要施展一番手脚的刘闲就跟肾虚那样往往力不从心一般。
还是得靠自己!
而且不帮忙不说,文帝居然还给他下绊子,没等刘闲走出宫门,刘恒忽然笑着从背后叫住了他。
“对了,河驹,最近不少宗室亲戚也抵达长安,河驹应该和他们好好“亲近”一番才是!”
一群穷亲戚来了?什么意思?
这话听得刘闲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