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叫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明明是寒冬腊月!明明是他才一千多号兵马,我手里两万多人!明明怎么看都是对方要困死在野地里的几率大些,可偏偏,这个该死的九原汉人就是拽的得坐在帐篷里翘着二郎腿,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自己就得跟个孙子一样点头哈腰的伺候着。
这让栗孟嘴里跟咬破了苦胆那样。
可偏偏,他还就不敢拒绝了!
因为这混账东西口中的援军,还真到了,果然和栗孟回去与扶余国贵族们讨论的差不多,后世桓仁,如今五女山城的扶余人贵娄部,还是那个令扶余王氏头疼的高谷斯沙伏亲自带队,足足有六七千人。
“栗先生,本校尉的时间可是宝贵的很!一套甲,百斗粟枣,栗子也行,你们拿什么粮食来抵都行,就是赶紧给个痛快话,换还是不换!”
“这个……,尉校尉,毕竟滋事甚大!代鄙人与吾王再商议商议,再给您答复,不知可否?”
“抱歉,本校尉实在是没有那个时间了,如果栗先生代表不了扶余国的话,就请回吧!本校尉还有另一桌客人要谈!”
一桌菜来了两桌客,那请客这方自然就支棱起来!尉远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开始往外撵人了,更逼得让栗孟直进退两难起来。
东西贵不贵两说,可扶余国乃是东北亚少有的大国,幅员千里,人口上百万,去年在五六万汉匈联军逼到宽城子国都下,被逼着称臣纳贡尚且也说得过去,可如今让昔日里辽东谁都能踩一脚的残燕给逼迫成这样,这要是答应下来,实在是有损扶余的大国形象!
可要不答应,里子就没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贵娄部的族长一系高朱蒙是偏偏是宽城子王都政治斗争失败的王子,出逃五女山城,被当地部族接纳,组织山中扶余部形成的新部落联盟,高朱蒙的子孙无时无刻不想打回位于松嫩平原肥沃土地上的扶余王城,生活在山中边缘地带的扶余人也想要入主松嫩平原,所以两家天生注定了是死对头。
天知道刘闲一个局外人,怎么就对扶余族内部的权利斗争知道的如此清楚。
可现在要是不答应高价购买残燕送来的三百套盔甲以及配备的云中武器,明显眼前这混账就要把兵器给高谷斯沙伏了。
而且甚至交易不交易都是次要的了,这三天交手,守着车阵的残燕人是把充沛的武德展现了个十足,一旦残燕和贵娄部联手,以披甲率极高的燕人冲阵,再用数量足够的贵娄人扩大战果撕扯阵型,合力攻击粟末水沿线的扶余大军,很有可能扶余国就要败北了。
所以明知道强买强卖了,实在被逼得没办法的栗孟终究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含泪吃翔了,愁眉苦脸的好像个老农那样,他悲催的重重一点头。
“好。”
“不过我大军出征,没有携带如此多的粮米,筹集货款,还需要…………”
“这个不是问题,为了表达诚意,我军可以先交付武器盔甲,粮食到时候再由你们扶余人送到柳城就好了!”
这话让栗孟昏花的老眼珠子都忍不住闪烁跳动了下,可不要高看这个时代的国与士人,先收东西后赖账的事儿扶余国也干得出来,甚至他们还能大言不惭的对本国居民说是残燕进贡的云云。
但是,刘闲穿越而来,把大数据这个概念也给穿越过来了,尉远出发之前,韩秀儿还有刘闲从云中学院提拔的参谋们早就推算了一种接着一种的情况,包括燕军战败,局势会如何发展,贵娄部要是没有卷入冲突,局势又会怎样发展,以至于连他闪烁的眼神尉远都没看就能猜到这老家伙肚子里的花花肠子。
“栗孟先生是中原之后,知道齐国的造船业发达吧!我家主公在大汉齐国购买大海船三条,如果粮食不够吃的话,就会从这辽北角入海,去与卫满朝鲜贸易,用钢制武器盔甲去换取卫满朝鲜的粮食…………”
“不行!!!!”
尉远这话还没等说完,栗孟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尖叫了起来。
而眼看着尉远又是昂起头,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模样,这扶余国大使又是阴沉着脸,就跟被渣男给渣过了一样,悲催中甚至还带了点委屈,悻悻然的嘀咕出了声来。
“鄙人知道了,待吾王回宽城,会将粮秣运到柳城的!”
“那就多谢栗孟先生了。”
年轻的脸颊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从栗孟一进来就表现得分外不恭敬的尉校尉此时也终于站了起来,满是笑容的抱拳恭道。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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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下来有些懵的就是残燕的氏族子弟了,在河滩边和扶余国的大军已经对峙了三天了,虽然每个人心头都是越发的惶恐不安,但至少也做好了长期对战的准备,可是忽然间,又接到了撤退的命令,连车都不要了,连夜撤出偏厢车阵,撤回粟末水南岸去。
“都尉,这些都不要了吗?”
跟着别尔科沿着夜色急匆匆从车阵尾巴转出去,牵着马行色匆匆中,秦亮还颇为不舍的回头张望着。
这不仅仅是些车,货,还是刘闲许诺的好生活,冬天里可是在烧得滚烫的火炕上吃饱肚子的期盼,可现在都要丢了,让他这个辽东小子对未来都禁不住感到迷茫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这些是都卖了,不用继续送货,等着回柳城收粮食就好了!”
别尔科是知道内幕的,尤其是这趟出来之前,他也参加过对扶余对贵娄部的兵棋推演,如今虽然不是推演出几个结果中最好的,但也是好结果了,一边走,他一边还轻松的说着。这话太突然了,听得另一旁也是一肚子碎碎念的锯齿差不点大马趴趴到已经开始冻硬的辽东大地上。
“卖了?”
“嘘!”
看着别尔科急促的把手指头比划在了嘴上,锯齿这才赶紧捂住嘴,只不过再回头张望过去,他那双铜铃牛眼睛禁不住流露出了怀疑与期盼并重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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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局势就和残燕无关了,只不过看热闹的心大家都有,撤回了粟末水,也就是后世松花江这一边,就连尉远都没有着急下令撤退。
隔了四五里地,底下的小兵就只能手搭个凉棚,向远处眺望了,尉远别尔科这样的军官,则是很官僚的让人把观察人字梯给搬运了出来,小兵在底下扶着足足有四米多的人字梯,他俩就跟瓦匠似得爬到梯子顶上,端着望远镜开始注视了起来。
“咱么这么做好吗?”
今个局势又变了,本来好像个小寨子一样的商队车阵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取而代之,成群穿着野猪皮衣,拿着铜铁武器,显得更加凶悍的山中扶余人就好像长龙那样度过了粟末水浅滩,奔到了尉远,别尔科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
看着汹涌奔出的贵娄部,别尔科难得有些良心发现,扭头问道,可听得尉远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昨晚上,本校尉只是答应考虑考虑,又没说答应,谁让贵娄人出不起价的!”
大家都是大聪明,贵娄部猜出了扶余国一定会不讲武德,劫掠残燕的商队,云中也猜出了扶余国一定会不讲武德,劫掠残燕的商队,贵娄部也一定会来插一脚捡便宜,因为反正生存在平原的扶余人富庶,生存在山中的扶余人清贫,反正每年秋天贵娄部都会到松嫩平原一代来抢劫。
昨个贵娄部的使者就以为残燕商队解围为条件,让尉远给把商队里的所有商品作为报酬给他,结果不想一转眼,他贵娄部又被当成商品,转卖给了扶余王。
高谷斯沙伏唯一算错的,就是没有正确估量自己的价值,他以为残燕受到攻击,一定会靠下他,却没想到刘闲的体量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图谋的也更多,相比于穷得叮当响盛产一股蛮力的贵娄部,刘闲其实更看重农耕立国,富庶而粮食多产的扶余国,毕竟这年头粮食还是最珍贵的硬通货,想要在东北亚这块儿闯出点名堂来,粮食是重中之重。
“要开始了!”
端着望远镜,期盼又带着些失望,尉远又是急促的提了起来,听得别尔科也是赶紧抬起头,这是个难得观摩评估东北亚几个强国战争实力的机会。
但也难怪尉远失望,贵娄部的战法就是最原始的部落战法,几个穿着皮甲,拎着去年刘闲人工培植高句丽时候赠予的钢铁战刀战斧的部族勇士站在最前头,嗷嗷呐喊中,将自己部族的年轻人聚拢自己身后,紧接着就一窝蜂凶悍的向扶余国的部队奔杀了过来。
扶余人打得稍稍有章法些,毕竟已经进入了农耕奴隶社会,原始农耕更需要农夫与奴隶之间的配合,他们列成了歪歪扭扭的阵列,模仿着当年的燕军,列阵迎击。
然后原始氏族的两支部队就打出了封建社会级别的战争来,狠狠轮着沉重坚固的钢刀大斧头,彗星撞地球那样,贵娄人狂战士狠狠冲杀到了军阵前,兵器相交打出了一阵阵乒乒乓乓的铁匠铺声音那样,还真有点后世国际战争大片般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