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游泳吗就往下跳?”邵牧原双手抱胸,跟在林愉身后。
林愉今天又扎了丸子头,皮筋上面有一只小熊,粉色的,这是唯一亮眼的点缀。
她没有回头,侧了侧身,“不会啊,可是…”她还是回头看了邵牧原一眼,“总得有人下去救她吧,水是不深,可是万一呢,都没人主动去帮一下…”
“我不是人?”邵牧原微微皱眉,突然来了兴致。
“不是不是!”林愉脑袋晃成拨浪鼓,脸颊微微泛红,“所以特别感激你能伸出援助之手!”
“救的又不是你,你谢什么?”
“我…”林愉哑口,转了话头,“你是不是跟君城萧认识,能不能…”
“君城萧是谁?”
“你…刚刚那个啊,你救了人家,”林榆恍然大悟,“所以你真的是,”她竖起大拇指,“见义勇为,先生大义!”
邵牧原挑了挑眉,眉眼弯弯,浅淡的笑意挂在嘴角,很是久违,“我不救难道让你个不会游泳的下去?”
许是第一次见这般明显又自然的笑意,难免会让人放松下来,游走在肆无忌惮那边,一点点的试探。
“看不出来你还会笑啊…”林愉看着邵牧原的那张脸,总觉得不真实,尤其是与她站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天。
听到这话,邵牧原马上恢复原本板着的脸,不再说话了,他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看邵牧原不说话,林愉尴尬地揉揉耳垂,“最近经常听南木提起你。”
实则,邵南木一直都有提及他的哥哥,只是那时候林愉并不在意,只当小孩子为偷懒找的话头。
“嗯,”邵牧原用毛巾擦了擦滴在脖子上的水,“南木的家教老师,他也常提。”
“他肯定说我很凶,还很严苛…不通人情什么的…”林愉小声嘀咕。
“什么?”
“没什么…”
“林老师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邵牧原眉眼低垂,看了看林愉身上服务员的统一制服。
林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用微笑来缓解气氛,“没,兼职嘛,但是你放心啊,”她突然很严肃,“邵南木的功课我是绝对很认真对待的,没有半点偷懒!”说着,她不自觉地竖起三个手指发誓,都怪邵南木总是发誓,她都看会了,动不动就发誓。
邵牧原用咳嗽声遮掩忍不住的笑意,“我没别的意思,你放心,我知道,南木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林愉如释重负,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出手阔绰的人家她好不容易抢到的,干黄了可就完犊子了。
思考片刻,她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做一下。
林愉站定在原地,转身正对着邵牧原,伸出友谊之手,“重新认识一下,林榆,榆树的榆!”其实她当下是很忐忑的,今天满打满算才第四次见面,面对的又是高冷又傲慢的漂亮人儿。
但是呢,他们之间还算说得过去的交谈给她一种‘这人还能处’的错觉。
这一次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超乎想象了,起码超过十句了吧,或许她的刻板印象该改改了,人不能光看外表。
“邵牧原,”他礼貌地回复了,但手依然抓着毛巾,并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画地为牢,他圈地自萌地认为当前的社交圈子已经足够麻烦了,不想也不愿接受任何一个来历不明,所谓“朋友”的人打搅他的世界。
以前还有想试的胆怯,现在,他已经不愿意踏出任何一步,那都是万箭穿心的苦难,他不想再经历一番。
林榆读懂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嘴唇,将手收回,放在上衣口袋里,“挺好,你们家都挺会起名字的,都好听…”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一刻的自卑感到达鼎峰。
好像进入一家高奢商场,她看上一件不算昂贵的衣服,但因为她的着装和外形,导购连试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那一刻她会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像现在一样。
她刚刚竖起的自信,此刻被拽的很高,然后狠狠地摔下去,摔的粉碎。那是一种有种不配得感,如果不是她的学历,她可能此生都不会跟含着金汤钥匙出生的人有什么交集。
上一次的自卑还是方琳娜给的,“你觉得你跟我有可比性吗?”,这仇她绝对记一辈子,但也…只能是记一辈子,并不会对谁有什么影响。等着那朵仇恨的花枯萎烂根变成屎一样的养分时,或许她就释怀了,彻底接受自己的平庸和弱小。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就是等级分化的,一个阶级和一个阶级之间的鸿沟将是一望无际的,不知道该跑多少个马拉松才能更上一层楼呢。
对林榆来说,一层短小的台阶就够她上许久许久。
但她未曾放弃,总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哪怕只是去看看。
邵牧原的排斥,不能类比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但起码也是“压死骆驼的第n颗稻草”,没那么严重,但压力还是给到了。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上学的学生,而面对的这个人,家境殷实,外貌突出,能力出众,这点是根据邵南木口述猜测的,牛津双学位毕业的人能力不言而喻了。
唯一能胜过的大概是年龄了,她起码是年轻的,不管是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她一定能赢!
这路真是走得又臭又长,等到了旁边浮云连锁酒店的大厅,还没等她呼领班,总经理直接来了,后边还跟着几个部门经理,这阵仗…真的至于吗?
后来,林榆被一堆人挤到包围圈之外,就像邵牧原不愿让她闯进自己领地一样将她推出去。
“邵总真对不起,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还让您亲自下水,实在抱歉!”值班经理已经满头汗水了,面对这个随时都能让他滚蛋的人,心中的胆怯写了满脸。
看着值班经理跟邵牧原点头哈腰道歉的样子,跟早上那个腰杆挺直、用下巴看人的值班经理简直判若两人。
看人下菜碟这老话,真是放哪都不嫌占地方。
林榆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自掏腰包给邵牧原买个板蓝根啥的,看这架势,有的是人往上贴,她还是不要浪费感情了。
她转身离开,这事算是落停了,可她的工作时间还没到…
邵牧原看了一眼林榆离开的方向,没多停留,在簇拥之下上了电梯。
一切结束之后,林愉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庆幸,人很少。
在地铁上,她收到了今天的报酬,多出来一百。她本来已经打好字问是不是给岔了,对面就发来一条消息,“今天表现不错,多出来一百算奖励,下次优先考虑。”
“好的,谢谢哥!”林愉放空自己,突然觉得地铁上的空气格外清新,那是金钱的味道。
一整天的大量运动让林愉在微信步数上排名第一,将近三万步,好像去爬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回来浑身酸痛。
第二天,她睡了一个懒觉,很香,没有老师call,没有师姐师兄call,只有刺眼的阳光洒进来,暖烘烘的,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在盛夏,阳光有了不一样的味道,是自由而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