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四月天,玉兰细雨润绵绵。
微风不燥,一切刚好。
时逢谷雨,历时大半年的论文终于投出去。她如释重负,汲着拖鞋,走到阳台上,‘咔嗒’一声打开窗户,延绵又细密的雨从窗外扑进来,是湿润又好闻的泥土气息,温润了面颊,清爽了心底的那一处不安。
打开通讯录里备注为[司马懿]的人。
她说,[谷雨而至,宜开心!]
那边回复,[有你我很开心。]
此时他正西装革履的坐在宴会厅的一隅,不争不抢,不出头不冒尖,做个闲散又惬意的局外人。对着手机屏幕的笑意,藏不住地挂在脸上,却显得扎眼的紧。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搭在他肩上,重重地一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邵总这是一个人猫在这偷乐啥呢?”程澄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晃着一条腿。
那人不理他,将手机塞进内衬口袋里,双腿交叠,一副傲慢又矜贵的样子,“别来沾边。”
“啧啧啧,都会网络热梗了,我越来越觉得你有趣了,”他突地灵机一动,拍了拍大腿,“不对,有趣的应该是你那女朋友,竟然把你这大冰山给融化了,奇女子啊!”转头看着身边的人,“所以什么时候带她来见我们?”
“她挺忙的。”
“呵!”程澄不依了,“一个学生,能有多忙?能忙的过你跟谭哥?”
“再说吧。”
“不行,不能再说,下周五,带她来见我,不然…”一脸的邪魅样,让邵牧原有些不安,“不然我就去找她!”双手抱胸,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当时看到你发的朋友圈我以为你被盗号了,你都好几年不发朋友圈,好几次以为你把我屏蔽了。”
“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吗?”邵牧仰头看着他,一脸疑惑,“别告诉我你又打回原形了。”
“我是忙啊,但再忙也得生活啊,我又不像你俩,跟机器人似的,还是带陀螺的。”
“你那小学落实了?”
提到这,眉眼低垂,程澄的眼神不受控制地难过,“申请材料已经上交教科局了,名字我起好了,叫糖成希望小学。”
眼下投下一片阴霾,感伤再次袭来,“她的名字?”
“是,也不是,糖果的糖,成人的成,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唐橙了,我希望那群孩子别再经受什么苦难,在糖罐里长大成人,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语重心长,心思细腻,与往日的痞气相差甚远。
他嗤笑一声,眼神变得深邃又长远,“说起来,我还算帮了我妈一个忙,我做慈善,她赚钱,挺好,两不误。”
“澄澄,别怪穆姨…”
“我没怪她,真的,”他的嗓门有些大,也不知是在为他人辩解还是自我安慰,“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都习惯了,只要她乐意,我怎么样都行啊…”那只锃亮的漆皮皮鞋在半空中晃啊晃,他抬头看了看头顶晃眼的吊灯,“我就这一个妈,她也就我这一个儿子,谁也不欠谁的。”
“你终于长大了澄儿,再也不是那个小屁孩了。”邵牧原看着他,像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那般,感到无比的欣慰和欢喜。
“行啦,这话你俩轮番说,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西装领子,一脸得意,“我得去招呼客人了,这个慈善晚宴没我跳出来嘚瑟可不得行啊!”
“臭德行!”谭柯与他擦肩而过,揶揄他一句。
程澄扬了扬眉,“下周五,”他伸着大拇指往后的人指了指,“他带女朋友来见我们,你不准出差!”
皱在一起的眉头满是疑惑和不解,他的眼神一会儿落在邵牧原脸上,一会儿回身望一望已经走远的程澄。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谭柯手脚并用,走到他身边,“下周五我绝对不出差!”
“你别听他瞎扯。”
“见见又少不了什么,藏着掖着干嘛呀,拿不出手啊?”
挑衅的意味一瞬间被点燃,“你才拿不出手!”由于生气,脸上晕染出绯红之色,“我回头问问她的时间。”
“这你都决定不了?”
“说得好像你能决定的了你家那位的时间似的。”
一时语塞,谭柯坐在他对面,饮一口酒,“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劲!”
看着宴会厅里的人们,漂亮高贵的女人,帅气有型的男人,灯红酒绿惹人醉,纸醉金迷把人欢。
君城萧姗姗来迟,带着此次拍卖的百万珠宝盛装出席,丰姿冶丽,步步莲花,白色的晚礼服像是量身定做似的,凸显地她精致又典雅,像百年难遇的美玉,无瑕又饱满。
看着君城萧点头颔首的模样,谭柯又将目光移去对面人的脸上,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淡淡地开口,“你后悔吗?”
“什么?”
别过眼去,用眼神示意,“那么个人间尤物看不上,看上了一个…怎么形容…”
“不会形容就别形容,”他没好气地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嘿!我发现你现在是话越说越多,骂人的功力也精进了不少啊,跟谁学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你这张破嘴学的。”
说罢,他捡起桌子上的酒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
这地方太聒噪,得换个位置。
嘴巴微张,上下翕动,看着那人的背影,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只能无奈摇头,冷哼一声。
换了个位置,他立在阳台的露天平台上,淅淅沥沥的雨落已经渐停,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仰面朝天,他吮吸着新鲜空气的味道,手里的酒杯晃动而起,在步步清风里感受夜晚的温度。
站了十来分钟的时间,身后便有人端着酒杯笑容满面而来,寒暄几句又阿谀奉承。
左一句天纵英才,右一句你父亲眼光独特。听得他面色冷淡,只能默默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他没有上头那个爹,身上没有背着华悦ceo的名头,不置可否地,没人会搭理他,正是因为这两层关系,所以得时时刻刻的端着身子,可以选择不笑,但总不能拉着脸。
贫穷的人渴望富裕家庭的生活,吃金戴银,绫罗绸缎,不把钱当钱。富裕的人却羡慕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儿孙承欢膝下,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利益为先争权夺利,只是吾兄吾弟吾亲人的血亲情谊。
但万事又如何能两全呢?正如世间并无完美之人那般,都是有迹可循的生存规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