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风很疾,吹得我耳畔嘶吼,却依然能听到你坚定的声音。
今天的雪很大,下得瓢泼凄苦断肠天涯,我却能看清你的样子。
今天的天真冷,风雪交加汽笛声响。
今天之前,我讨厌这样的天气,今天之后,我爱上了这样的极端天气。
吃过晚饭后,林榆在书房里敲着电脑改论文,邵牧原负责把残羹冷炙收拾干净。
晚上八点钟,邵牧原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
他轻手轻脚地,将热牛奶放在书桌上,半倚在她身旁,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很忙吗?”
林榆无力的点点头,一脸苦恼的模样,“我想快点搞完发给师兄,然后寒假我就可以好好摆烂啦。”
“这是第几篇论文了?你好像…一直在发论文。”他双手环抱,眼里的深情溢于言表。
“这篇不完全是我的…师兄是一作,我应该是二作。”她叹了一口气,撑着脑袋,有些好奇的看着邵牧原,“你硕士的时候发了几篇论文呀?是不是已经甩我好几条街了?”
嘴角勾起好看的笑,他有些惭愧,“那没有,我也没发几篇,国外对发文章数量没那么执着,他们执着的是质量,喜欢一个问题研究到底,研究透彻,科研嘛,很多时候做好几年的实验都不一定能得出什么重大成果。”
“所以国内到底是谁把文章量带起来的,感觉所有人都在讲发了多少多少论文,就像套公式一样,好像发文章就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样,不对…”她转念一想,“现在已经是成文的规定了,像我们学校,毕业要求最少两篇高质量期刊论文才能毕业。”
邵牧原想了想,“大概是九十年代那群海归博士回来之后,用文章拼实力,拼着拼着,就把以量取胜炒起来了…”他顿了顿,有些为难,“说实话,现在的文章质量已经远不如从前了,暗箱操作搞的高引用,给钱就能发的开源期刊…不过也可以理解,大家都在卷生卷死嘛。”
眉头微微皱起,她歪着头一脸震惊,“你不是做企业的嘛,怎么学术圈这些东西都懂啊?”
“相通的嘛,很多科研最终会投入生产的,降低成本的,环保保护环境的,减少工序的…这些最终都要落实到各种工厂,”他笑了一下,“说白了,大家都是为了赚钱。”
“科研是为了赚钱?”林榆又开始怀疑了,她想象中的科研不是这样的。
“不是全部,但可以说是大多数,项目啊,基金啊,像我研究的制药领域,就是想研究出别人没有的药,然后赚别人赚不到的钱,因为我是商人。”清了清嗓子,他继续说道,“当然,顺带着为国家的科研发展做贡献嘛,总不能一直被进口药掣肘。”
“可是我眼里的科研是为了解决某个问题一直钻研。”
“你还小,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不深,等你哪天接触到了,你会明白的。”想了想,他又显得乐观了些,“虽然这个大环境有点乌烟瘴气的趋势,但还是有很多人都在坚持初心,坚持自己奉为圭臬的信念,比如说从国外回来的博士人才,他们都怀着对国家科研事业的一腔热血,对科研保持热爱,是因为真正的喜欢…而不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
“其实我不小了。”林榆说实话。
那人却摇摇头,“二十出头的年纪是最好的年纪,对我来说,你确实小,很多事情都看得比较纯粹,正是你这份纯粹,我觉得你无比特别…但对你而已,自己又可以独当一面…所以,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林榆嘿嘿一笑,“你今天好健谈。”
“是吗?恰巧遇到了解的事情,多说了一些。”
他把热牛奶递过去,“快喝吧,要凉了。”
看着林榆咕嘟咕嘟把热牛奶灌进肚子里,邵牧原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很是欣慰。
“热牛奶好好喝,好香~”嘴边有一圈奶渍,她甜甜的笑了。
将她嘴边的奶渍擦干净,他的声音温柔又细腻,“以后每天都给你热。”
“谢谢你牧牧!不止热牛奶,还有晚餐…”眼睛滴溜溜的转,她又开口,“还有手办,还有这里的一切,都谢谢你!”
邵牧原点点头,有些洋洋得意,“不客气。”
……
窗外又飘起了雪,鹅毛大的,扑扑簌簌地,好似深秋大风刮过的落叶,没依没据的散落一地。
他们依偎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看雪。
因为下雪,天白了几个度,灰蒙蒙的,在路灯的照映下,模糊间能瞧见雪花的形状。
一层盖着一层,不多久便有鞋底那样厚的雪。
唱片机里转着唱片,里面传来优雅又悠扬的大提琴曲,慢悠悠的,无限惬意的。
今晚不仅雪落,还有飓风,风吹雪落,树影摇曳,极坏的天气通常让人不安。但那两人却觉得无比安逸。
毛毯盖在林榆身上,她靠在邵牧原怀里,有些昏昏欲睡,却依然清醒且清明。
“你是真的想要读博吗?”邵牧原打破了这一宁静。
林榆以为早已撅过去的话题又绕回来了,她没有回答,把身子往他怀里躲了又躲。
“今天这个话题你绕不过去。”
实在拗不过,林榆低声细语地开口,“我想。”
良久的沉默后,邵牧原轻描淡写地开口,“如果你想,那就去吧,我不会阻拦你。”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
“你会告诉我吗?”
“你问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她坐起身来,面对邵牧原,“第一点,我觉得自己研究的东西太浅了,想要继续深入;第二点,相比于步入人情社会,好像学校的象牙塔更适合我一些;第三点…”雪似是犹豫了,下得没有那样猛烈了。
“第三点是什么?”盯着她的眼睛,他想要亲耳听到她的回答,即便已然知晓,还是想要贪婪的得到百分之一百的确幸。
“因为你。”她脱口而出,“你总说我小,我想问题很纯粹,但有些事情我懂…想要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要么天降巨富我家成了暴发户,然后拥有一笔非常丰厚的嫁妆嫁给你…要么把自己的学历再往上提,成为像南木妈妈那样的高知女性,在学历方面稍稍补足一点财力的短缺…”踌躇之心跃于脸面,却在转眼间开起了玩笑,“暴发户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所以我只能努力成为女博士,四舍五入相当于穿了一身战甲,虽然用处不大,但伤害来的时候还能挡一挡。”
看着林榆条理清晰地开口,情绪饱满丰富,面容和煦如春风,好似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法,跟别人无关。
可邵牧原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我很高兴。”他笑着,又摸了摸林榆的头。
“高兴什么?”
“高兴你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然后才是我。”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爱你?”
“当然不会,知道爱自己的人才能真正懂得如何爱人,如何爱自己都不会,那口口声声说无条件地爱别人,其实是自欺欺人,我可不需要那样的自欺欺人…”他语重心长,言语轻慢又平缓,“希望你能一直如此,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先考虑自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而我呢,是你的锦上添花。”
“你怎么总是看得这么通透?”
“因为我比你多吃了七年的饭,总不能白吃吧!”他一边开玩笑,一边开口,“我爸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没有人能拆散得了我们。”
笑意逐渐在林榆的脸上瓦解,她有些难过,眼眶又沁满了泪,原来她经受过的苦楚他都知道。
她哑着嗓子,想起见邵牧原父亲时自己的不理智和不妥协,她有些懊恼,“那天跟你爸爸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真的?”邵牧原面色紧绷,好似下一刻就要发飙了。
“对不起啊,那天有点激动,没搂住。”她有些委屈,眼睛水汪汪的。
那人却突然笑出声,一把搂过她,亲了亲她的唇,“干的真漂亮!很久没见他被人怼的哑口无言的样子了。”
一时之间,林榆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叔叔会不会记恨我很久啊?”她很担心,依旧为自己的冲动感到胆颤。
可邵牧原却说,“我爸那人有很多缺点,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仇,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利己主义者吧,他不会在意任何人说的话。”说着说着,他有些恍惚,看着窗外的飞雪如花般美艳,却清白的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