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明大踏步上前,平静道:
“闭嘴。你再这么喊我,我就把你挂到路灯上。”
张黄果断闭嘴,并举起一只手,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姿势。
陆明那一拳留了力,否则足够把这位李片长的脑袋打炸开来。但即使如此,这位肥硕的男人也倒在地上左右翻滚,那一身象征权力的制服在污浊的地面上迅速滚得肮脏不堪。
“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啊啊啊啊……打他,打死他,打死他!!!”
三个治安员再次面面相觑,他们本想上前,哪怕意思一下,招呼招呼这穿着机甲学院制服的小子,顺势把他赶走。
可陆明一眼扫过去,三个人立刻不敢动了。
高大少年的眼神带着彻骨的冷漠,仿佛下一刻就要拧下他们的脑袋。
加上刚刚那位城防军小队长那一声“陆公子”的称呼,三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在这座城市,能被称为公子的,绝不是普通人家。
他们这些混口饭吃的治安员,没必要惹这种人物。
李片长此刻涕泪横流,鼻梁被打断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且不止鼻梁,他感到整个面部都在剧痛,门牙都被打掉了,一只眼睛也睁不开。
疼痛、恐惧与羞耻一同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奋力挣扎起身,胡乱大吼: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那小子!有李公子在!你们……”
“你的李公子死了。”陆明平静地说道。
他一步一步走到几秒钟前还飞扬跋扈的片长跟前,提高嗓门,用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个李尔就是个孬种。他被怪兽宰了。
“他死之前惨叫了好久。我亲眼看到他对着怪兽说:‘不要杀我,救命,救命,只要不杀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的亲妈都可以给你们干……’
“可惜,怪兽可听不懂他说什么。他死无全尸。
“要我说,这样的孬种就该死。”
“你相信这样的东西能保护这座城市里的人?”陆明环顾四周,再次提高音量:“你们,相信这样的废物能保护这座城市里的人?”
围观人群的交头接耳声陡然提高了起来。
“李尔是谁?难道是……”
“就是李部长家的那位公子……把你弟弟腿打断那个。”
“他死了?被怪兽杀了?死得好!”
“不知道……但你看这位小哥,他穿的机甲学院的衣服,他说得大概没跑……”
“可是那不也是学生吗,他怎么知道……”
人们议论纷纷。
姓李的片长嘴唇哆嗦,他按住冒血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嘶吼:“你胡说!你tm胡说!你是谁?敢说吗!你是……”
“我是谁?”
陆明乐了。
“我是让车队安全回来的人。”
“我是保护了这座城市的人!”
陆明大言不惭道。
从某种意义上讲,保护了车队也算间接保护了城市的有生力量,陆明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陆明向前一步,走近这个刚刚还在对弱者施暴,现在却满目惊恐的肥硕男人,一把将他拎起来,提在空中。
体重超过二百斤的李片长像小鸡一样被高大的少年提起来,这种极富冲击性的画面引起周围人的一阵惊呼。
而在这惊呼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女孩的惊叫:“爸爸!”
陆明转头看了看,那条跟了他一路的小尾巴——一个穿着便装的漂亮短发女孩,刚刚靠近这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张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的美丽面孔,半天前,他曾拎着她的脖领子把她从鬼门关揪出来。
短发女兵用力挤出人群,飞速扑到刚刚从地上爬起的中年男人身边,用夹杂哭腔的声音询问发生了什么。
“没事闺女,没事……你快回家,快回去……”
陆明收回目光,没理会那边的情形。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没有感情的笑容,看着手里瑟瑟发抖的李片长,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清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这种人。”
“只要这身衣服还穿在你身上,你就能做得出你职权范围内最恶意,最跋扈、最嚣张的事情。
“你之所以这样做,并不真的因为这能带给你什么好处。那都是借口,是你给自己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你,能,这么做。
“当权柄交到你这种人的手中,哪怕只是针尖麦芒大的,小小的一点权力,你都要把它尽情施展在受你钳制的对象身上,看着对方在你面前变得为难、惊恐甚至敬畏,然后攫取你能攫取的最大的好处。
“这么做既不是因为你贪婪,也不是因为你邪恶,只是因为你可以。
“现在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做。”
陆明把惊恐的肥硕男人放回地上。
但下一刻,他的手便抓住了对方的一条胳膊。
然后用力一捏,一转。
“嘎巴!”
“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是另一条胳膊。
不远处,刚刚还面露喜色的小队长张黄表情僵住了,地上的徐氏父女面露惊恐,相互扶起向后退去。在片长的嚎叫声与围观者惊恐的呼叫声中,陆明一下,一下地折断了他的四肢。然后把他像一团垃圾般丢在了地上。
这残忍的一幕震慑住了所有人,有人惊叫,有人后退,有人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陆明的手很稳,做完这一切后,他蹲下身,把头凑到男人耳边,在他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中说道:
“我这么做,既不是因为我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因为我喜欢伸张正义。更不是因为我和那对父女有什么关系。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能。
“因为我能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碾死你,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更美妙的是,会有人自觉出现在我的身后,为我打扫干净首尾。
“熟悉吗?
“这不就是你,你们,你们伺候的那些贵人最擅长的事吗?
“现在,该轮到你们被这样对待了。
“不要以为只有弱者才要守规矩。
“在不讲道理的世界里,总会有人比你们更不讲道理。
“你,现在,爬回去告诉那个死了儿子的部长。”
“不要跑,我这就来找他玩。”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明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但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
仿佛有冰冷的怒焰在他的瞳孔深处燃烧不休。
……
徐可扶起着还在颤抖的老父亲,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穿着制服的肥硕男人,那个殴打了自己父亲的片长,此刻正四肢扭曲地哀嚎着,像一只蛆虫一样在地上爬行。
张黄已经挤出人群,来到她身边,女兵抬头看向这个懈怠,好色,但人其实还行的队长,下意识想问该怎么办。
但她却发现队长正对着一个方向努嘴,冲着她挤眉弄眼。
年轻的女兵这才想起,她看向陆明刚才站着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围观的人群正在散去,穿着学院制服的高大背影早已消失在人流中。
……
同一时间,堡垒都市东面,防卫军驻地内,一座独立二层小楼。
“唰。”
浴室的门被拉开,氤氲的水雾中,一道曼妙的身影走出来。
方寒茉未着寸缕,在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中缓缓伸了个懒腰,风景美不胜收。
她长出一口气,仿佛呼出了一天一夜的疲惫。
女军官拢了拢头发,便走向摆着电脑的书桌。
白天的战斗、追逐,回城后带陆明去学院,又返回驻地连夜报到,作报告,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
但她不打算就这么休息,想要再回顾一下陆明的作战记录,想看看能不能学到些什么。
尽管她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像对方那样战斗,但多看两遍总有收获。
方寒茉的房间不像普通女生那般精致,与其说这是住所,不如说是一间小型工坊,房间里堆满了大量资料,各种电子设备,以及一架占地十平米的小型机甲整备台。
她的“狂战士”正以人形部署在整备台上,随时可以使用。
方寒茉走过准备台,正要走向书桌。
金属碰撞、齿轮转动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悚然转身,看到本应一动不动的“狂战士”机甲,竟然仿佛活过来一般,开始改变姿势!
机甲从大字型的站立缓缓收回四肢,无视了锁住全身关节的设备锁,像个愤怒的人类一般双手握拳,仰天长啸!
但狂战士并不是人类,只是机甲,没有方寒茉在里面,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可它依旧在无声地呼喊着。
“咯吱——”
随着细小的机关声响起,狂战士的面甲也首次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打开,其中既不是人类的面容,也不是机械设备,而是一张疤痕交错、牙齿锋利的面孔。
那是方寒茉从不示人的,狂战士的真容。
它有着美丽的湛蓝色机械瞳孔,那张脸却仿佛被无数刀斧撕碎,那嘴巴与其说是嘴,不如说是武装到牙齿的杀戮工具。
它,或者说“她”,就这么向着天花板的方向,向着天空发出怒吼般伫立了一会儿,便缓缓回到原来的姿势,连面甲也迅速合拢。
方寒茉保持着前进的姿势站在原地,良久,她用力挤了挤眼睛,再看过去。
这台与她朝夕相处的小型机甲依旧好好地吊在整备台上,如果不是各个关节锁位置有所移动,如果不是狂战士的身上有几处新鲜的蹭漆,她甚至会怀疑刚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赤身的女军官缓步上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狂战士的胸甲上。
仔细看,这台身高两米的机甲其实有着典型的女性轮廓。
但方寒茉知道,“她”原本并不是这样。
在那些梦境里——在她刚刚得到这台机甲,练习操纵它,与它的异星骨架进行桥接的时候,她曾经做过那些梦。
梦境很混乱,方寒茉只记得那是钢铁与机械组成的世界,而“狂战士”的原型,似乎被束缚、残害、扭曲、改造。
从“他”,被变成了“她”。
而她,是那个机械种族的第一位“女性”——由正常的个体被强行扭曲改造而来。
这种改造极大地强化了“她”的力量,却也不可逆地伤害了她的心智,让她成为了近乎疯狂的战士——这便是“狂战士”这一代号的由来。
这台机甲,本就是一台“原型”。
“我知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方寒茉纤长的手指抚摸着狂战士坚实的胸甲:“无论生前还是现在,你一直都很愤怒。”
“这种愤怒正是你的力量的来源。你的潜能丝毫不逊色于’信念‘。你本可以所向披靡。”
“只是,身为你的驾驶员,我却不够愤怒,也就无法发挥出你的全部力量。”
“但刚刚,那才是真正的你,对吗?”
女军官收回手,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狂战士”重新合拢的面甲,轻声说道:
“有人与你远程共鸣了一瞬。无视距离,无视桥接,他连接上了你,点燃了你的火种。”
“是愤怒。只有足够的愤怒,才能唤醒真正的你。”
高大的机甲低垂着头,仿佛与她四目相对,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是谁……不,我猜得到是谁。只有他。”
“我该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愤怒,甚至与你产生了共鸣?”
“他因何愤怒?”
方寒茉的轻语回荡在无人的工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