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扶着刘慕回到休息处,身边除了老李便无外人,他忍不住要出言提醒刘慕,其作法或许不妥。
“刘兄...”
出乎意料,刘慕当即就摆手,被扶坐在床榻上后,这才缓缓说道:
“你们担心的,我都清楚,只是...”
只是他认为,受苦的终究不过是百姓。
他说,如今他来利元,别的倒是不想管,让这里重新焕发往日生机,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大战过后,人手短缺,资源匮乏...”
“若是拿过北桦一州之地,派遣驻军,你可知其中有何好处?”
阿泠担心的就是这个。
神灵最在乎的始终是信徒,“国土”这般概念,想必祂们不甚在乎。
国土对于祂们而言,不过是信徒繁衍生息之所,只要信徒数量足够,国土合理即可。
假如一州之地便能养下百万信徒,那一州之地就是祂的国土,也未尝不可。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般决策,远非刘慕的身份可以擅作主张。
无论袁兵目的为何,又有哪般苦衷,刘慕这一口答应下来,始终是不对。
更何况,刘慕还利用了阿泠“神使亲信”的身份,用那块神使令牌为证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要说他此刻心里毫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阿泠魂树内有兽神留下的符号,这件事要是他出面向神灵亲自述说,倒也不算那么严重。
不过刀鬼还是忍不住打趣刘慕道:“我说刘兄,你一时脑热答应的爽快,就不怕皇宫和兽宗同时来人,将你活剐了祭神?”
刘慕多日操劳,闻言却是精神一振,发出让阿泠感觉久违的爽朗笑声回道:
“当然怕啊!”
阿泠也是一笑,一旁候着的老李却无奈摇头。
“只是泠兄,”笑声渐息,刘慕又叹道,“你不觉得,无论如何,苦的都是那些底层百姓吗?”
刘慕说,战事以来,利元郡州百姓深受波及。
不光神使交战,双方军队灵修更是互相偷袭城镇掠人,整个郡州能逃的都逃了。
能好生逃走的自然是上等之流,寻常百姓不是化作流民亡命而走,就是被敌国掳走,要么就干脆化作脚下尘土。
此番刘慕来到利元,见一片荒凉之景,百姓深受水火,心里好不寒凉。
“拿他国土,主要不是为了扩张,而是为了安定。”
驻军在外,保利元安定,也可为往后繁荣奠定基础。
刘慕坦言,他已安排好边山郡那边,眼下时机成熟,利元各处已建起兽场农田。
按照他的话来说,只要人口到位,他便可以将利元州打造成甫来“农业工业”重地。
“要让他们活得好,不必忍饥挨饿,便要让他们在这土地上,吃得饱。”
建立兽场,铺设农田,从边山调配熟手,只要产业铺开,不愁在外流民不返乡。
按照他的设想,不出一年,利元郡便能恢复往日繁荣。
“起码这里的人,往后余生不必饿肚子。”
拿北桦一州之地,也是为了将“防御阵线”拉开,保证他的大计能够有安全保障有序进行。
看他严肃模样,刀鬼难得没有出言打岔。
片刻,阿泠微笑道:“刘兄,你只管做,其中门道我虽不懂,但你要是有麻烦,我替你扛着。”
老李和刘慕同时互相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惊讶。
他们知道阿泠身份斐然,拥有神使令牌,但那也是小尊主给的。
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哪来的底气说给刘慕兜底?
不过半天工夫,万兽宗和人族朝廷那边便发来急信,认下刘慕所做决定,并以神使本人身份将此事昭告天下。
这让刘慕有些傻眼,他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可来信里说得清楚,此举神使那边非但没有批评他擅作主张,降下罪名,反而还做出了其他安排。
比如,以神使本人之名,告天下利元父老,返乡务农就业。
“你小子把小尊主拿下了?”
除了阿泠成为神使的“女婿”,刘慕实在想不通,这事儿为何这么顺利。
阿泠笑了笑,他当然没说这是自己拿纯净灵蕴和兽神本尊换来的。
兽神和他保有联系这件事,他连阿璃都没告诉,至于阿璃她母亲清不清楚,他也管不着。
信中还有一件事,让阿泠和刘慕同时为之一振。
“尊主大人派了小白长老来利元,作为神使代表,接纳北桦所献国土。”
看阿泠满脸期待,刘慕也只好泼一盆冷水,坏笑道:“你的阿璃没来。”
接下来的事自然够刘慕忙的,阿泠也没有和他打闹费神,便留刘兄好好休息。
离去之时,他留下一丝纯净灵蕴,为刘慕带去香甜睡眠,重返往日爽朗之姿。
白茉儿到来之前,阿泠在利元周围顺利寻到了龟族长老,所幸对方并未遭到袭击。
袁兵的事情,龟族长老也从阿泠这边听说。
“前些日子,我们遭遇了不少外敌。”
龟族长老没把阿泠当普通后辈,毕竟他是身怀神使令牌的正统“神眷者”,便将这几日的事都与其详细道来。
巡边这些天,万兽宗派出的几队人陆续遇到了暗中潜入的高阶灵修,于暗处不为人知交战了好几番。
死伤在所难免,阿泠都能想象出,被运送回万兽宗的重伤者到了孙斯老先生手里,到底会让灵医司的气氛活跃多少。
潜入者大多都挡下,有九阶长老压阵,外加百数中阶起底的灵修,除非神使亲至,很难全身而退。
显然这些人也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终究是忌惮那位世间绝顶的兽神使,就连其中佼佼者,也未能施展全部手段。
其中不乏高阶灵修,甚至还有一两位不世出的九阶大能,真正攀上世间高峰者。
不若如此,万兽宗的伤者恐怕会更多,孙斯老头脸上的笑容也会越深。
其他人龟族长老没有多提,唯独说出了一个名字。
“他也来了。”
能让龟族族长神色肃穆者,阿泠自然不会小觑,连忙问道其为何人。
“天下武技,刀剑分之...你在梧山到底遇见了什么?连刀尊都来了。”
他说完,撩起袖口,让阿泠看见其手臂之上残留着的,一道可怖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