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霄尧躺在那里,双手死死抓着被褥,指节已经变得惨白,嘴唇微张,似在梦境中受着折磨,发出轻微的痛苦声。
那是怎样的梦境呢?
一片迷蒙——
五岁的小霄尧在陵墓的石室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日又一日,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食物的腐烂是他唯一感知时间的方式。
起初,他还能找到一些尚算新鲜的祭品充饥。
后来,时间的流逝,那些作为祭品的食物逐渐发霉、变质、恶臭,包括那些陪葬的白瓷娃娃......
他的体力日渐衰竭,饥饿让他变得愈发虚弱。
发霉发臭的食物,每一口都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为了能活下去,只能不顾一切地狼吞虎咽。
渐渐地,小霄尧意识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只有他一人。
那群与他朝夕相处,白面红唇的瓷娃娃是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只会越来越臭。
他的精神逐渐崩溃。
每日疯狂地呼喊。
每日疯狂地在石壁上敲击。
他的泪水已经干涸,面容变得扭曲。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听到石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躲到一旁的阴影中。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的脸上带着疑惑,虔诚地说:“历代明家先祖莫怪罪,属下在这明家陵墓守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古怪之事。
但近几个月来,这里每日都有异响,属下特来查看,以免惊扰了各位主上的安眠。”
小霄尧听到老者的话,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站在长长的甬道中,盯着老者。
老者看到突然出现的小女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惊恐地问:“你......你这......小女娃怎么会......”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
小霄尧心念疾转:“长姐嘱咐过我,不可与大人交谈,尤其是那些陌生的大人,他们心腹之中,皆是狡计!”
他选择沉默,没有回应守陵人的话语,迅速转身跑出甬道,逃离陵墓。
他穿过树林,枝叶划破他的脸颊。
他穿过草丛,荆棘与杂草将他绊倒,但他仍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可是,跑着跑着,迷失了方向——
天剑城在哪里?
城主府在哪里?
长姐你在哪里?
孤独、无助的情绪笼罩着他——
过了多少个日夜,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孤身地穿越山林、村镇、小城,忍受着人们的冷嘲热讽,遭受着孩童的殴打。
他甚至模仿其他乞儿,蹲在街角乞食。
一日,饿得头晕眼花,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街道上。
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却无一人对他施以援手,有的只是嗤之以鼻,像是躲避瘟疫一般,离他远远的。
全身的虚弱让他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微睁眼眸,看着人们厌恶的神色。
时间流逝——
他心中莫名的悲伤,这个世间为何如此冷漠!
他逐渐陷入无尽黑暗之际——
一只拿着饼的小手,出现在他的眼帘。
他却连伸手去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静静躺在地上,像臭虫,更像死尸。
那个拿着饼的小小身影,轻轻蹲下身来,将饼递到他的嘴边,低声说:“小妹妹,若不吃食,会死的,人一旦死了,尸体会腐烂,会恶臭。”
听到“腐烂”和“恶臭”这些字眼,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陵墓中的景象,胃部剧烈翻腾。
“哇”地一声,他趴在地上呕吐起来。可是,除了胆汁之外,什么也呕不出来。
他痛苦地捂着胸口,竭力喘息着,心中自问:“我这是要死了吗?”
那个拿着饼的小小身影也愣了一下,像是被他吓住了一般,转身跑远了。
他苦笑着自嘲:“嫌我脏吗?呵!果然,如长姐所言,人心都是冷的!”
绝望的情绪笼罩着他,他闭上了双眼。
“长姐,阿弟等不到你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耳畔传来那个小小的声音——
“小妹妹,先喝点水,你刚刚吐得太厉害了。”
那道声音的主人,轻柔地扶起他,将水碗递到他嘴边。
他轻轻地喝下水,甜甜的味道含在口中。
缓了片刻。
他睁开双眼,瞥见一旁的地上,放着一只粗糙的土碗,而自己正倚在一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身上。
那小男孩用衣袖,细心帮他擦拭嘴角上的秽物,丝毫没有嫌弃之色。
小霄尧才恍然大悟:“他刚刚跑开,原来是去端糖水了啊。”
小男孩轻轻地拥抱着他的上身,轻拍他的后背,像个小大人,温柔地安抚着他。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娘亲说了,人饿太久了,要先喝点糖水,才能吃东西。”
小霄尧咽了咽口中淡淡的甜味,无力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小男孩将他扶正,然后从怀中取出刚才的那只饼。
他注意到,饼还是热乎乎的,带着小男孩的体温。
“你先吃点热饼。”小男孩将饼递到他面前,面带微笑,眼神清澈。
他接过那饼,狠狠地咬下一口,咀嚼间尽是粗糙的口感,好难吃。
他的目光转向那小男孩,对方双眼盯着他手中的饼,咽口水之声清晰可闻。
“想来,他是与别人不同的吧。”小霄尧心中有些内疚,低声自语。
“嗯嗯。”那小男孩点头回应。
“你嗯嗯什么?你能听懂我说了什么吗?”小霄尧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
那小男孩只是憨憨一笑,挠了挠头。
小霄尧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小男孩,他穿的衣衫半旧,虽有补丁无数,但十分洁净。
只是这衣衫显然不合身,领口过大,锁骨瘦削而突出,其上有一抹红焰胎记,若隐若现。
小霄尧心中立誓:“他日我必赠你锦衣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