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两人相视一眼,一僧一道,站在破败的城主府上,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得对,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每一代人,都有他们逃不开的责任和使命。”疯老道声音哽咽,眼角滑落下浑浊的泪珠,抬手拭去。
他顿了顿,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
“只是,我还不想死啊,我心中还有太多的牵挂和不舍。自孙儿元野襁褓之中,我们祖孙二人便被迫分开,至今我都未能亲眼见证他一点一滴的成长。
我多想,多想能够看到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看到他肩负起家族的重担,看到他迎娶心爱的姑娘,生子育女,共享天伦之乐。这些未了的心愿,让我如何甘心赴死?”
临安抬头凝视着他,沉声道:“二哥,这诅咒之力已困扰家族太久了,从先辈到后辈,从城民到每一个人,都因此受尽了苦难…………”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继续说道:“为了他们的未来,为了江陵城的生机,我们别无选择。”
疯老道面露痛苦之色,抬头望向澄心阁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他放声大哭。
哭了许久之后,他缓缓地低下头,老泪纵横,声音沙哑地说道:“是的,为了家族,为了后辈,我们别无选择。”
临安伸出手来,微笑着说道:“二哥,把酒壶借给我喝一口。”
疯老道面露苦涩,微微摇头:“你们这些出家人,不是常言五戒为身之本么?不杀生乃仁,不偷盗为义,不邪淫属礼,不妄语守信,不饮酒方智。你又何必沾这浊酒?”
临安闻言,亦是苦笑连连,深深叹了口气,道:“此时此刻,心中实在太苦,唯有酒方能稍解胸中千愁万绪。”
他从疯老道手中接过酒壶,仰头灌下一口烈酒。一股辛辣之味直冲喉头,心头莫名的快意。
两人相视而笑,哈哈大笑声在破败的屋脊上回荡。
疯老道蹲下身子,拍了拍临安的肩膀,笑道:“好兄弟,今日我们就来他个不醉不归!”
临安点了点头,豪气干云:“好!今日,且让我们举杯痛饮,借酒洗去满心的愁苦与遗憾,就来他个一醉方休!”
在这苍茫的天际下,两人再次相视而笑,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修行者,而是携手并肩、同生共死的兄弟。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破败的城主府中,一处荒废已久的院落内,疯老道临安盘膝而坐,他们的身影在灯盏的映照下拉得长长的,仿佛成为了这夜色中的两道守护神,守护着这座曾经辉煌的城主府。
疯老道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在这空旷的院落中回荡,带着几分狂放与不羁。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临安的肩膀:“三弟,那次明鹤卿那老家伙就这样被我们哄骗了过去,哈哈哈哈,你看这璟小鬼,是不是有些胆量的?面对如此困境,他竟能镇定自若,不失为一条好汉!”
临安微微一笑:“你说得对。这孩子虽然年轻,但胆识过人,将来必成大器。”
八年前,童璟曾涉足这片沧桑的土地。那时的宅院,虽然人烟稀少,但花木扶疏,古韵犹存,仍不失世家风范。
时光荏苒,如今再度踏入这片院落,已是杂草丛生,蛛网横生,一片荒凉景象。
他不禁感慨万分,回想起当年娘亲拉着他翻墙而入的情景,遇见了那位慈祥的徐叔公,以及后来被严厉的外祖父发现,赶出了城主府的往事。
那时的他,锋芒毕露,棱角分明,如同一把未经磨砺的宝剑。
月牙紧随童璟身后,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她望向破败的城主府,轻声问道:“这里便是若凌姑姑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童璟点了点头:“嗯,这里曾是我母亲生活过的地方,江陵城主府。”
月牙轻叹一声,她的目光落在院中及腰的深草上,不禁感慨岁月的无情和世事的变迁。
继续往前走,她抬手指向远处的一处角落,悄声说道:“璟哥哥,那里有光亮。”
童璟微微点头:“过去看看。”他迈开步伐,朝着那微弱的光亮走去。
那间透出微弱灯光的屋内,突然传出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是哪位朋友光临寒舍啊?”
童璟一听这无比熟悉的破锣嗓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亲切感。他扬声道:“师兄,是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敬意和温暖,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小屋内的灯光摇曳不定,两道人影晃动,。随即,一僧一道自屋内缓缓走出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
童璟和月牙走到两人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疯老道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小辈,总是这么多礼数。”
他的话语中虽然带着些许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欢喜。
临安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笑容。
疯老道突然冷冷地瞥了童璟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你小子把我扔在苗岭山沟里,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哼!真是该打!”
童璟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不告而别是师弟的不是,给您道歉了。”说着,他躬身作揖,态度十分诚恳。
疯老道却灵活地躲开了他的礼数,白了他一眼,然后绕过他,走向他身后的月牙。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和温暖:“苍云兄啊,你看到了吗,孙女月牙她安全回来了!我这疯老道也算没有辜负你的嘱托啊!”
月牙上心中满是愧疚,轻步上前,扶住他:“童爷爷,让您担心了,实在是月牙的过错。”
疯老道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用那破旧的衣袖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嘴角勾起慈祥的笑。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