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挑了挑眉，碎发下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以前也这么败家？”
    苏芸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红地，回话却很理直气壮。
    “这叫做给自己投资，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先敬罗衣后敬人，穿着破洞的衣服出去，别人就会瞧不起你，小事也会为难个半天。穿得光鲜亮丽，袋里没钱也能横着走。再加上，存钱虽好，但也要舍得花啊，没钱花憋屈，有钱不花更憋屈。总之，给你花钱我乐意，你还不舍得吗？”
    如果是给她花钱，陆凌萧舍得。
    但是给自己，的确舍不得。
    苏芸见他不吭声，也管不了这么多，拿把小梳子利索地梳了个麻花辫，抹了把口红，便催促，“好了，我们走吧。”
    陆凌萧抱起孩子，让他坐在手臂上。
    星星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圆乎乎的小脸蛋贴着男人的肩膀。
    他们一家三口出行，又引发了周围邻居的讨论。
    与之前不同，有几位嫂子主动给他们打招呼，其中一位，就是闻着味找上门要饼子吃的刘玉芬
    她此时见到苏芸，亲切又和善。
    那天回去后，她在大家面前说了苏芸不少好话，可惜没一个人听进去。
    后来不知道从哪传出消息，说苏芸在银行存了好几万，特别有钱。
    有人还不信，一打听，好家伙，县里几个杂粮煎饼摊都是苏芸和他哥哥合伙开的。
    这下不只是羡慕，还有人开始嫉妒，想趴墙上偷师学艺。
    前天巷子里大黑狗狂吠，据说是发现了贼，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又流出苏芸痛打小偷的传闻。
    刘嫂子才管不了这么多，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苏芸这小姑娘，见他们一家三口出门，便问他们去哪。
    苏芸本人对这些谣言毫不知情，热情地回答，“去趟百货大楼，给我老公买几件衣服。”
    刘玉芬瞅着眼高她一大截的男人，笑脸盈盈，“小芸啊，你是个疼男人的媳妇，陆凌萧娶了你，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过啦。”
    苏芸被说得心底甜滋滋，很谦虚地摇头，“没有没有，陆凌萧赚的比我多，而且平日里还会帮我做家务，是他疼我。”
    刘玉芬惊讶地望着陆凌萧这张俊脸，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羡慕地说，“哎呀，我家那糟老头子要是能有你家男人一半体贴就好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苏芸乐得呵呵笑，突然手指被人从后头牵住，有些酥酥麻麻。
    陆凌萧说：“走吧，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
    苏芸哪里不懂他的意思，男人最讨厌家长里短。
    主动反握住他的手指，牵在一起，苏芸便和刘嫂子告了别。
    临近饭点，街上的人开始变多。
    苏芸被拉着走向了一个陌生的小巷子，周围的环境看起来有些脏乱，但走到尽头，却豁然开朗，到了一条更热闹的街上。
    联排的房子都是小炒菜餐馆，陆凌萧拉着她走进了嘉佳饭馆。
    刚进门，便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陆哥，怎么带着孩子来了？”
    陆凌萧语气淡淡的，低沉而充满磁性，“带我老婆出来逛街，上个两菜一汤。”
    顾嘉眼珠子瞪得老大，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嫂子不是丢下孩子跑了吗？
    然而后面跟上来的女人让他惊掉下巴，竟然真是苏芸。
    “嫂子好，嫂子饿了吧，快坐，我就马上给你上菜。”
    苏芸瞧着他惊慌失措地拉开椅子，小跑着进后厨吼了一句，“爸，炒个啤酒鸭，猪大肠，还有筒子骨肉，再打个百合汤。”
    陆凌萧随性地拉开椅子，苏芸和他面对面，星星坐在他怀里四处看，对周围的环境很好奇。
    这里条件不错，摆了八张长桌，每桌可以坐四个人，如果客人多，还可以两张并一张，变成大方桌。
    墙上贴着红色海报菜单，肉菜就七八块钱左右，价格算实惠。
    也不知道是不是个人爱好，空余的墙壁上贴着香港当红“四大天王”的海报，看着这些未来的大叔年轻时的模样，苏芸恍如隔世。
    正思索着，顾嘉端着小碗出来，放着小调羹，装着汤拌饭，里面还飘着些豌豆和鸡蛋。
    “孩子现在能吃饭了吧，我弄了个豌豆鸡蛋汤拌米饭，嫂子你看行吗？”
    “可以的，有劳你了。”
    接过饭碗，苏芸顺势和陆凌萧坐在一边，让星星继续坐男人大腿上，侧着身子喂。
    他们两个互相问候了几句，苏芸这才知道这人叫顾嘉。
    书里出现过两三次这人的名字，苏芸不太记得这样的小角色，只知道他和男主算是童年玩伴，但是后来他老爸开了饭馆，也就跟着搬出了家属院。
    男主和高园他们闹掰后，这小角色还为男主打抱不平过，虽然只是主动疏离了高园等人，但也算对男主真心实切。
    后厨叫上菜，他麻利地去端，除了三个肉菜，一碗汤，还夹了碗凉拌海带丝。
    提着两瓶啤酒搁桌上一放，顾嘉坐在了桌子对面。
    “陆哥好久没来，这顿我请，也算认识认识嫂子。”
    陆凌萧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我让你买过单吗？”
    顾嘉嘻嘻一笑，乖乖坐下来，晃荡着手里的啤酒，“陆哥大气，其实我就是想喝啤的，就是我爸不让。”
    他很实诚地瞅了眼后厨，话峰一转，抱怨道：“我爸最近脾气不好，总想着给我介绍对象，惹不起啊，早知道我去厂里上班得了，在这打杂还成天听他念叨，哎，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家里乱得跟鸡窝一样，我爸成天让我回去做家务，累死啦。”
    苏芸听着这样的抱怨，不由觉得好笑，这人还挺逗，表情也很丰富。
    顾嘉继续说：“不过现在厂子里也不好干，到处都是鼓励停薪留职，让人去下海做生意，生意要是有这么好做，大家早发财咯。我最近我为了不去相亲，可劲恭维我爸，要不是口袋里没多少钱，我早就跑了。”
    陆凌萧勾了勾唇，喝了口啤酒，说：“你要是想赚钱，后天到百货大楼前面找我，我给你机会。”
    顾嘉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错愕的表情，“陆哥，你自己做生意？”
    陆凌萧随性地回他，“开服装展销会，到时候需要人手。”
    “我行吗，我只在饭馆子招待过客人。”顾嘉有些懵，但随即反应过来，“哎，那我还真适合，卖衣服不就是招待客人嘛，我嘴皮子快，长得又帅，邻居大妈们都喜欢我嘴巴甜，嘿，我就是天生干这个的。”
    顾嘉瘦瘦高高，板寸头，和钱江雨差不多高，都比陆凌萧矮半个头。
    不说话时，像体育男大，嘴一张，人显得有些清澈地愚蠢。
    苏芸瞧他开始自夸，不曾想他竟是这样的性格。
    喂完孩子，便开始夹菜吃。
    卤制好的猪大肠和新鲜辣椒炒在一起，竟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好吃。”
    “我爸手艺好吧，嫂子你多吃点。”顾嘉听到她夸，沾沾自喜，突然眉头又皱了皱，问，“陆哥，说实话我今天看到你还挺吃惊的，平日里你不是只去高园那吃饭吗？”
    苏芸听了这话，不禁咽了咽口水，打量男人的脸色。
    虽然说了不过问，但她特别好奇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
    陆凌萧抿着唇，眼神淡漠，“闹掰了，以后关照你爸的生意。”
    宛如一道惊天霹雳划落下来，电得顾嘉外焦里嫩，嘴巴变成个o字，久久都没合拢。
    他两三次想提出话题，问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到陆凌萧冷冷的面无表情，最终只是摇摇头，举着啤酒瓶主动碰了他桌上的那杯。
    “什么都不说了，陆哥，今天我们哥俩一醉方休。”
    陆凌萧压根就不搭理，“谁跟你一醉方休，等会我还有事。”
    “陆哥！”顾嘉猛得站起来，吓得旁边一位吃盖饭的小姑娘皱起眉，他拿起那半瓶啤酒直接吹起来，一口气干尽，然后大喊，“你不喝我喝。”
    他转身又去扒拉了两瓶啤酒，后厨听到外头动静，顾老爹举着大勺子出来，敲了下他儿子的后脑勺。
    “发什么酒颠，赶紧起来。”
    顾嘉抱着两瓶啤酒不撒手，控诉，“爸，你不懂，今天我陆哥伤心，我要和他一醉方休。”
    苏芸瞧着顾老爹和陆凌萧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带着些对自家儿子的嫌弃。
    “想喝啤酒就直说，哪那么多借口，喝完给老子收拾干净。”
    他隔空和陆凌萧打了个招呼，转身回了后厨。
    顾嘉得了逞，利索地划了瓶盖子，高高举起，“哥，我敬你，以后我就是你最好的哥们。”
    苏芸从男人的手上抱过星星，第一次看到陆凌萧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薄唇抿着，眉宇间却透着丝丝温柔，和看向她的眼神不同，里头还含着些许嫌弃，熨帖，也对，顾嘉这副不管不顾为他伤感的举动，虽然夸张，却也起到了抚慰人心的效果。
    酒足饭饱后，苏芸跟着陆凌萧到了百货大楼。
    苏芸拉着他的衣袖催促，“我们赶紧进去吧。”
    然而陆凌萧望着楼前空旷的广场，眼睛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