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吕不韦阴郁的老脸阴晴变幻不定,最终选择暂且略过有关嬴政的问题。
如今的他,拿嬴政半点办法都没有,他所能做的只有限制对方的权力,而现在能限制的也都已经限制了。
总不能在这国都之地,强行刺杀君王,不说后果如何,光是成功率也低到发指啊!
“嫪毐最近有什么动作?”抛开嬴政,吕不韦剩下最关心的莫过于转轮王了,于是转而问道。
“他在雍地大肆招揽人手,扩充私兵。”
吕不韦缓缓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嫪毐此时造反篡权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扩大军力。
“知道他有多少人马吗?”
“属下还未探明清楚,不过……至少已有三千之众。”
“三千……三千……应该够了。”吕不韦喃喃复述这个数字。
三千人已经不少了,嬴政加冠不可能随行大量军队,最多也就千余人的卫队,当然,攻守之势不可同论,一千防数千,也能防得住,尤其是嬴政的禁军卫队战斗力绝对比嫪毐招募的乱七八糟的私兵强上不止一个档次。
不过一千对上万就不一样了。
嫪毐有三千的私兵,同样就有至少数千的仆从食客,同样可以当作士兵用,不过战斗力还要更次。
而最关键的是,如今的内史,以及卫尉,都是嫪毐的人,只要得到太后赵姬的授意,很轻易就可以调动京畿地一带的地方军队和雍城的卫戍禁军,那可就有上万人了。
如此一来,嫪毐明面上的成功率就不低了。
当然,吕不韦也很清楚,账面数字是账面数字,实际情况是实际情况,究竟鹿死谁手,还是要看各自的手段。
可惜他这个本应该是这场权力之争的核心人物的相国,却被完完全全的钳制住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既没法进一步针对嬴政,也不能去帮助嫪毐——嫪毐倘若成事,吕不韦还得出手铲除他,肯定不能和其早有勾连,不然被对方曝出来就完蛋了。
“你下去吧,调动所有人手,盯紧宫里那位。”
吕不韦阖上双眼,右手一摆,示意跪在地上的下属可以走了。
眼下嫪毐的力量已经足够,吕不韦也不可能提供什么实质的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紧嬴政,以免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后手。
如果情形不对,吕不韦冒点风险也必须做些什么。
只要嫪毐能搞定嬴政,他吕相国就能高枕无忧了。
至于之后怎么对付嫪毐?
就那个蠢货,那不是想怎么对付怎么对付吗?
搓扁还是揉圆,都只在一念之间!
说起来,吕不韦心里也是很迷,要说嫪毐能想出干掉嬴政,扶自己儿子上位的愚蠢想法,他并不意外,那个莽夫憨货他又不是不了解,纯粹靠这胯下二两……可能不止二两的肉上位,血全都集中在下半身,脑子就是凑个肢体完整的摆设。
但是赵姬不应该也这么蠢啊!
那个女人的手段吕不韦是了解的。
庄襄王薨逝后,年幼的新王即位,毫无权力,赵姬能够压服其余王族的窥视,牢牢把持住摄政大权,连华阳太后都不得不对其退避三舍,甚至于可以算作托孤大臣的自己都得顺着她的意,才能稳定的控制住朝堂,这种女人会是个蠢货吗?
如果她是个蠢人,也不可能以一介商人赠予的姬妾的身份,爬到后位上。
所以她到底怎么想的?
纷乱庞杂的思绪在吕不韦脑中粗暴的搅动着,他看得清楚的很多事,但也看不清楚很多事,不过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如今确实走到了万丈悬崖的最边缘,只要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坐在空无一人的空旷内堂中,吕不韦不由一声长叹:
“唉……”
自己筹谋算计数十年,从一介商贾,攀升至七国间权势最鼎盛的秦国相国,代王治国,风头无二,奇货可居之名天下几人不知……然而,几十年的谋划啊,突然就穷途末路了!
几十年呐!
伴随着这声长叹,吕不韦原本只是皮肤苍老暗沉,精气神却十分充足的面容,瞬间垮了下去,失去了曾经的硬朗和坚毅,让人不自觉地以为他苍老了十几岁。
………………
次日,古寻照旧开门营业,生意也照旧惨淡,不过好赖做成了一单正常的买卖,有了一份微薄的营收。
不多,就一个秦半两,按购买力,可以买几斤粟米。
尽管开张了,但是古寻没有趁势继续,而是早早的关了店门,在约莫巳时半的时候,轻装简衣,甚至连二胡都没带,就朝咸阳宫的方向去了。
他要去找嬴政谈点事情。
过了渭水大桥,沿着街道来到宫门,照例展示令牌,进去,向北而行。
路上,古寻又一刺非常碰巧的遇上了长公子扶苏。
这孩子还是上次的那副装扮,一袭白衣,满面肃容。
看见古寻以后,非常有礼貌的率先问好:
“扶苏见过古先生。”
古寻看见这孩子,也挺开心,笑呵呵的回礼道,“长公子有礼了。”
扶苏身体站的笔直,语气端重的询问道:“父王又召见先生了吗?”
古寻摇了摇头,“没有,是我找你父王有事相谈。”
扶苏晃了晃脑袋,没有打算多问。
即使身为公子,他也不好打探别人的事情,尤其是和自己父王有关的,正想迈步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上次忘了问的事情:
“扶苏冒昧问一句,不知先生是哪家的学者?”
“呃……”古寻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选择不隐瞒,坦言道,“在下是个大夫。”
“医家的?”扶苏小小的脸上浮现出错愕之色,这个答案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医家虽是百家之一,但并无治国之能为,所擅长的仅有治病救人,一般来说,找医家的高人,除了看病,就是询问养生之道。
可扶苏觉着,自己爹才二十岁,不至于早早的就开始研究养生的事情吧,可最近看他面色也很正常,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先生,我父王……”扶苏小脸上满是纠结和担忧,却不知道怎么问。
这种事照理说任何人都不应该过问,包括他这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