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送别李牧这位北地军神后,古寻就趁着蒙昧的天色赶回了秦军大营。
此时的秦军已经在王翦的指挥下开始冲击关隘了。
赵军大营此时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甚至没有中高层的将官来指挥士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前前后后加起来抵挡了王翦一两年的关城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被攻破。
秦军再一次成功的打通了太原与中山两地。
终于等到了大战,扶苏自然不会错过,也跑到了前线附近观战。
而在扶苏周围,围了几百王翦的亲兵作为护卫,这是第一道防线。
再之内,就是由几十名影密卫精锐好手组成的第二道防线。
最里面的则是被重重包围的长公子扶苏,以及……一脸面瘫,身背双剑的玄翦——他是第三重防护。
能在短时间内突破这三重防护,于秦国大军的附近把扶苏杀掉的人,排除掉古寻,这世上……可能存在?
更大概率是不存在的。
所以古寻才会放心的跑走。
扶苏的观战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王翦就成功攻破关隘,继续指挥大军直奔赵军主力而去。
而扶苏就要跟上的时候,却因为目睹了一地死状各异的尸体而身体不适,被扶回了自己的营帐。
方才叩关的时候,他离得远,看的不是很真切还没什么反应,等他跟在大军后面准备越过关隘的时候,就不得不直面战争之后的满目疮痍了。
扶苏虽然年幼,却是能见血的,也并不害怕死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接受遍地残肢,血肉横飞的人间地狱之景。
战场之酷烈,没人能第一次就适应。
古寻回来的时候,王翦正在追亡败军,而扶苏则待在自己的营帐休息。
掀开帐帘,古寻入眼看见的就是一脸苍白,神情郁塞的扶苏。
“看来,你还需要多适应几次。”古寻见到自己这个往日里总是仪表堂堂的学生这副蔫了吧唧的神色,不由摇头一笑。
扶苏听到自己老师的声音,也脱离了失神的状态,从榻上起来行礼道,“老师,您回来了。”
古寻一摆手,一边坐下一边说道,“不舒服就躺好吧你。”
扶苏略显尴尬的讪笑了一声,倒没有继续躺着,只是坐了下来。
古寻看着他,问道,“怎么,接受不了那么多死人?”
扶苏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师,学生……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尸体,他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回来的路上,王翦将军的亲兵告诉我,这场叩关之战异常顺利,敌我双方死伤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余人,但是……真的好多啊!”
“学生过往听朝廷里的那些将军传呈军报,斩首数千,乃至数万都没有太多的感觉,最多感慨一句对方的功绩之大。”
“不曾想真的见识到了战场,方才知道,原来一两千人的尸体堆在地上,竟然就是如此一副……一副噩梦般的景象……”
随着自己的话语,扶苏大概是又回忆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幕幕景象,脸色愈发的难看苍白。
古寻随手打了一道雨花真气,扶苏顿时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多谢老师。”
古寻摆了摆手,夸赞了扶苏一句,“物伤其类,人之常情,寻常人哪怕是见到一个死人,都有可能噩梦数日,甚至更长时间,更遑论成千上百具尸体?”
“你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能有这副表现已经不错了。”
扶苏苦笑一声,对这份夸赞并未有多开心,“学生现在有些明白老师为什么说,‘兵者凶器,不可擅动’了。”
古寻担心扶苏因此厌战,于是又提点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你能体会到这一点很好,但也不要忘了,我同时还说了战争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学生知道。”扶苏点点头,神色有些迟疑。
古寻见状赶紧继续说道,“就好比你父王对山东六国的征伐,固然会造成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百姓死伤,但这是必要的牺牲。”
“天下不定,战乱不休,也许诸国之间的摩擦并不会造成灭国之战那般动辄十几万的伤亡,但持续不断的苦痛只会更酷烈的折磨百姓。”
“自周王室衰微,春秋霸主崛起,到如今七大战国并举,数百载的时间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争何止上千?”
“这几乎可以看作是一场持续几百年,不曾停歇的战役。”
“你觉得,是让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好,还是牺牲一代人,彻底终结掉好?”
听到古寻这一通解释,扶苏一时默然,片刻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纵然他不喜欢战争,却也不得不承认,还是灭掉山东六国好。
古寻见此笑了笑,又说道,“我听过一句话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句话一般视作对王权至高无上的解释,不过我更喜欢另一种解读。”
“雷霆和雨露,都是君主所应当具有的手段。”
扶苏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颔首,“学生……谨记教诲。”
古寻笑了笑,没再继续教育扶苏,而是说起自己的事,“接下来我有些事要处理,需要离开一段时间,短则三五七天,长则十天半月,你就先独自跟着王翦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王翦就要正式开始对赵国的攻势了,像今天这样的战事少不了,你也可以借此彻底适应战场。”
“作为上位者,你不需要拥有领军的才能,但至少要有随军作战的能力。”
“看几具尸体就承受不住可不行。”古寻略带调侃的说道。
“是,老师。”扶苏见古寻调侃自己,不由的苦笑一声,不过对古寻的要求并无疑议,点头应下,也没问古寻有什么事。
古寻最后嘱咐道,“有玄翦等人保护你,你的安危基本上没有问题,但也要注意,不要随意妄为,到处乱跑。”
“战场终究比不得别处,没有我在身边,意外是说不准的。”
“嗯,学生明白。”扶苏重重一点头,记下了古寻的话。
他可不是好奇心爆棚不听话的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