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郎说到这里,神情略略有一些黯淡。他沉吟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虽然侥幸逃出了敌人的包围,但是我知道松田家绝对不会就此罢休,更强悍的敌军正在尾随而来,是以不敢有丝毫停留,带着兄弟们拼命逃向西南方向。如此走了两天两夜,逃亡途中又有几位兄弟惨死。有的是被毒蛇咬死,有的是失足坠入深谷,尸骨无存,还有一位兄弟走着走着突然狂吐鲜血,竟然是活生生地累死的。
“那一日我们翻过了一座大山,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才知道逃到了海边。我看到大海,总算松了一口气,暗想就算松田家将咱们前往野井家领地的道路尽数封闭,至不济咱们也可以找到几只大船,扬帆出海,暂避松田家的锋芒,再想法子卷土重来。
“我带着兄弟们向海边走去。在山上远眺,大海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向大海走去,才知道距离何止数十里。咱们天亮不久下山,一直走到下午时分,仍然没有走到海边。好在此处并无追兵,虽然咱们走得疲惫不堪,却不似先前那般忐忑不安。
“不知不觉之间,咱们绕过一座小山丘,眼前出现了一座小村庄。其时咱们已经走得精疲力竭,饥渴难耐,突然看到村庄,心中大喜,暗想有村庄就有人,有人就能找到食物。看这座村庄紧临海边,想来是一座渔村。咱们吃饱喝足之后,再想法子弄几只船,将其余船只和这座村子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如此一来,就算松田家的追兵杀到这里,无人向他们告密咱们去了哪里,就算他们察觉咱们扬帆出海,但是船只都被咱们烧了,他们也无法出海追杀。到了那里,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啊!”
慕容丹砚听梅大郎说要将渔村的百姓尽数杀死,再将村子烧成白地,心中鄙夷,正想出言讥讽,厉秋风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慕容丹砚这才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暗想梅大郎如此狠毒,比柳生宗岩这个老贼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我还以为此人颇有气度,此时看来,他压根不是好人,比梅九郎更坏。
慕容丹砚思忖之际,只听梅大郎接着说道:“我和兄弟们搜遍了整个村子,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待到咱们在村子西首会合之时,一个个面面相觑,连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之后,一位兄弟对我说道,村子中虽然没有人,也找不到食物,但是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不像无人居住的样子。难道村子里的百姓已经察觉咱们来到这里,因此逃走了不成?
“其时我心中惊疑,听了那位兄弟说话之后,只能摇了摇头,压根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便在此时,突然有四五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左首一栋屋子的屋顶上,如同饿狼一般盯着咱们。我见这些人如此古怪,心中大惊,急忙拔出大刀,呼喝兄弟们小心敌人偷袭。只是我话音方落,右首一栋屋子的屋顶上又出现了三四名白衣人,隐然已将咱们合围。
“我见这些人不怀好意,当即要兄弟们将他们全都杀掉。只是甫一接战,便有三位兄弟死在这些怪人的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刀法如此厉害的敌人,心中大惊,下令兄弟们聚在一处,只守不攻。这些怪人虽然武艺高强,不过只有七八人,要将咱们二三十人一举消灭,却也是力有不逮。是以他们只是在咱们布成的圈子四周游弋,一时之间并未攻击。
“约摸过了一柱香工夫之后,耳听得马蹄声响,有数十骑自村子西头奔了过来。我和兄弟们看到马上骑士的模样,认出他们都是松田家的军士,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暗想单只眼前这七八名怪人已经对付不了,松田家的追兵又大举来袭,咱们必败无疑。咱们从八田城拼命逃了出来,一路上多历艰辛,大小十余战,最后还是无法逃脱松田家的毒手。念及此处,兄弟们俱都露出了绝望的神情。双方尚未交手,咱们气势已衰,只要敌人攻了上来,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眼看着那支马队就要奔到近前,便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寒气逼人,竟然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其时虽然已是十月,天气转凉,但是这般寒冷却也说不过去。我察觉情形不对,不由转头四处张望,这才发觉不晓得什么时候,在咱们身后一处院子门口,竟然出现了三个雪人……”
梅大郎说到这里,声音已自变得颤抖起来,嘴角抽搐了几下,不由转头向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厉秋风等人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不解。慕容丹砚忍不住开口说道:“听梅大人说话,你们逃到那座渔村之时,似乎并未下雪,又怎么会有雪人?何况此前你们已经搜遍了整个村子,连一个村民都没有找到,又有谁能在刹那之间堆出三个雪人来?”
梅大郎听慕容丹砚开口询问,苦笑了一声,口中说道:“小哥说得不错,其时我和小哥一般心思,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眼睛,这才定睛望去,眼前确实有三个雪人,身子臃肿,脑袋巨大,依稀可以看到面孔上两个黑洞里面有眼珠正在转动。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之事,心中大惊,刹那之间不晓得如何应对才好。便在此时,那七八名黑衣人和白衣人齐声呼喝,挥舞手中的大刀,绕过了我和兄弟们布成的圈子,直向三个雪人杀了过去。其时除了我之外,其他众兄弟压根没有发现身后出现了三名雪人,看到七八名怪人举着大刀冲了上来,还以为他们要动手厮杀,正要挥刀抵挡,没想到这些怪人压根不与咱们纠缠,从左右两侧绕过了咱们,直向咱们身后杀了过去。众兄弟心中惊愕,不由转头望去,这才看到有三个雪人站在身后,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有一位兄弟吓得紧了,右手一松,只听‘当’的一声响,大刀已经掉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