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深吸一口气:“兄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铁良冷冷一笑:“三爷,我送你回家!”
“回哪个家啊?”
“回老家!投胎做人!”
“不跟蕉爷打声招呼吗?至少表个功,领个赏啊?”
“夜长梦多,蕉爷有令,任何人只要捉到你,就地处决!我找个荒郊野岭,把你毙了,然后割下脑袋,带着你的头颅去领赏,蕉爷更高兴!”
陈三爷仰天大笑:“不愧是我兄弟,干净利落!”
铁良也笑了:“三爷啊,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抬举!”
陈三爷点点头:“铁良啊,你这个聪明劲儿,如果用在正道上,还真能成点事儿!你看呐,谁都想不到我会独自出来,只有你料到了,而且,你单独行动,甩开了铁蛋和云鹏,吃独食,领头功!”
铁良嘎嘎大笑:“知我者,三爷!”
陈三爷也爽笑起来:“不过,你还是有点笨。”
“你说什么?”
“目光短浅!”
铁良大怒,猛地把枪顶在了陈三爷太阳穴上:“你少耍嘴皮子!今天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会杀了你!”
陈三爷点点头:“你我兄弟一场,如果我这条命能够让兄弟荣华富贵,也值了!”
铁良恶狠狠地说:“那我就谢谢三爷了!每年忌日,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黄泉路上打发小鬼,助你早日投胎!”
陈三爷微微一笑:“你就算把我杀了,割下我的脑袋,蕉爷也不会高看你一眼,你依然是个马前卒。”
铁良不屑地一笑:“呵呵,至少不会矮看,自从在东北跟了海爷,又来到天津卫结识了蕉爷,我算是活明白了,之前咱们过的日子,都是瞎胡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鸟跟随什么凤凰?”
陈三爷笑道:“鸟随鸾凤腾高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对对对!只有抱上富人的大腿,才能彻底改变人生!”
陈三爷眼神炯炯:“你不就是图一个出人头地吗?”
“穷怕了,没办法。”
“也没错。活着嘛,不丢人。”
“就是啊。当初在东北,如果你脑子够活泛,乖乖跟了海爷,我死心塌地跟着你,咱哥儿俩还在一起打天下,现在是不是早就荣华富贵了?可你非要做好人,还拐跑了玫瑰,你这不是坟头上插烟头儿——缺德带冒烟的吗?海爷能饶了你吗?”
陈三爷哈哈大笑:“铁良啊,半年不见,口才提升!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铁良一脸不屑:“指啥明路啊,你都快死的人了,黄泉路啊?我不去!”
陈三爷突然收敛笑容:“我问你,蕉爷最在乎的人是谁?”
“你啊!还有龙海升!天天念叨你们!恨不得把你俩磨成碎末!”
“错!蕉爷最在乎的人是他女儿——沈心茹!”
铁良一愣:“又能怎么样呢?已经死了!即便没死,也被龙海升贩卖到旧金山了,做妓女了!三爷啊,别逞口舌之勇了,今儿你死定了,别叨逼了!”
陈三爷一瞪眼:“支起你的狗耳朵来听好了,沈心茹没死!你把沈心茹送到蕉老二的跟前,你就是他的恩人,这个情,蕉老二得记一辈子!这样你才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铁良身子一颤:“玩我?”
陈三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铁良稳不住了:“你说的是真的?”
陈三爷喝道:“马上调头!带我去见蕉老二!”
铁良踌躇不定。
陈三爷怒道:“兄弟!机会只有一次!这辈子能不能翻身,就看你自己了!”
铁良嘿嘿一笑:“三爷,您告诉我沈心茹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接她呗!然后再去蕉爷府上!”
陈三爷哼哼一笑:“甭来这套!你只需把我带到蕉老二跟前,就是大功一件!而且你对沈心茹有了救命之恩,她会不会以身相许?她可比玫瑰漂亮多了!”
最后这句话说得铁良心头痒痒,他思忖再三,服软了,吩咐司机:“调头!”
他也不敢不调头,司机是蕉爷给他配对,那是蕉爷的人,司机全听到了,如果铁良再一意孤行,那就是置沈心茹于死地。
汽车转了个弯儿,直奔蕉府。
已是亥时,蕉爷刚吃了晚饭,坐在沙发上抽烟,其实根本吃不下去,丧女之痛,痛彻骨髓,他只喝了一碗莲子汤,正和师爷谋划下一步的方案。
这师爷姓孔,叫孔麒麟,四十多岁,干瘦干瘦的。
祖籍绍兴,满清末造中秀才,本想继续科举之路,没想到大清改革,把科举取消了。
他经人举荐,来到蓟县当师爷,后来结识了蕉爷,蕉爷通过几件事试探,发现此人不简单,便留在身边,成了头号门客,蕉府大总管。
两人正交谈,仆人来报:“铁良带着陈三来了!”
蕉老二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铁良带着陈三来了?铁良已被自己排除在刺杀队之外,靠边站了,他竟然能把陈三带来?陈三这么狡猾的小狐狸,怎么会被铁良这个蛤蟆捉住?
蕉老二迟疑片刻:“什么?”
仆人回答:“千真万确!正在门口候着!”
蕉老二大喝一声:“带进来!”
他对陈三爷望穿秋水,恨不得一下抓住这个小杂种,像北平烤鸭一样,一刀刀,把他片了!
很快,铁良押着陈三爷走进屋子,陈三爷双手已被绑在背后。
蕉老二抬眼一看,果真是陈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咬牙切齿:“陈——三——”
陈三爷一笑:“蕉爷,别来无恙!”
蕉老二深吸一口气,转头问铁良:“你抓住的?”
铁良一躬身,满脸堆笑:“为蕉爷效力,在所不辞!”
蕉老二点点头:“我说过,凡是捉住陈三者,格杀勿论,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铁良笑道:“杀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只是他身上有秘密,我才把他带来!恭喜蕉爷,贺喜蕉爷,你猜怎么着?”
蕉爷怒道:“有屁快放!”
铁良一哆嗦:“令千金还活着!”
蕉爷的心怦怦直跳:“你说什么?”
“小姐安然无恙!不信,你问陈三!”铁良一指陈三爷。
蕉老二上前一步,一把薅住陈三爷的衣领:“你知道茹茹的下落?”
陈三爷微微一笑:“蕉爷,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蕉老二一愣:“给他松绑!”
铁良赶忙给陈三爷解开绳索。
陈三爷环视四周,道:“我只想跟蕉爷一个人聊。”
蕉老二说道:“都退下!”
铁良瞬间感觉失宠了:“蕉爷,这……这小子可是会飞刀!他袖子里有一把匕首!”
陈三爷立马把袖子里的匕首拿出来,递给铁良:“你先替我保管,待会儿还给我哦!”
蕉爷急不可耐了:“都退下!”
铁良赶忙带着几个兄弟走了出去。
蕉爷回头对师爷孔麒麟说道:“你也出去!”
孔麒麟一愣:“蕉爷,屋子里只剩你和他,这小子年轻力壮……”
“出去!”蕉老二一声大吼。
孔麒麟山羊胡子一颤,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屋内寂静,蕉爷一伸手:“坐吧!”
陈三爷坐在了沙发上,目视蕉爷。
蕉老二眼神切切:“我女儿在哪儿?”
陈三爷长吁一口气:“蕉爷,收手吧。”
“我问你我女儿在哪儿?”蕉爷加重语气。
陈三爷道:“心茹是个好女孩,不应该搅进这些纷纷扰扰,你放心,我把她安顿得很好。”
蕉老二很诧异:“你是龙海升的人,你会这么好心?”
陈三爷一笑:“我只是我自己!我把心茹交给你,你罢战休兵,别再和龙海升斗了。”
蕉老二眉头一皱:“唬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陈三爷不紧不慢,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封信,正是那日在教堂,棍儿塞到他衣兜里的那封信。
这是沈心茹亲自写给陈三爷报平安的信:
若水见字如晤:
我已平安,勿念。
沈心茹 仲春二月廿二夜
蕉老二手捧书信,热泪盈眶,是他女儿的笔迹,女儿还活着。
蕉老二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你想拿茹茹威胁我?”
陈三爷恨不得扇蕉老二一个嘴巴子,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阴谋上呢,人间就没有真情了吗,立马说道:“蕉爷!我没想威胁任何人!我救下茹茹是我心甘情愿!你和龙海升再斗下去,吉凶难料,我是怕茹茹受伤,才冒死见你!”
蕉老二一愣,父亲的直觉是很灵敏的,一个陌生男子称自己女儿为“茹茹”,这是爱的表现。
这也是陈三爷第一次称呼沈心茹为“茹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