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陈三爷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面对大奸大恶,他差得远!
忠臣只有比奸臣更奸,好人只有比坏人更坏,才能涤清这个污浊的世界!
棍儿和肥牛,带着枪,一直远远尾随,他们担心陈三爷出意外。
也不敢劝慰陈三爷,只能默默跟着。
这两个兄弟,真够意思,这辈子认准陈三爷了,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陈三爷一路失魂落魄,丑时许,来到了沈心茹的院门外。
门口那两个保镖早已清醒,二人都不敢向蕉爷汇报白天的情况,如果说自己因为喝了一杯橘子汁,晕过去了,不知道小姐去哪儿了,蕉爷能把他俩卵子挤出来。
二人只能认栽,下午醒来后,正踌躇不定,见小姐和吴妈回来了,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小姐,您去哪儿了?”
沈心茹一脸愤怒:“十八街逛街!狗不理吃饭!行吗?”
“行行。平安回来就行。”
此刻二人依旧蔫乎乎守在门外。
突然,见陈三爷来了,二人气不打一处来:“陈三!站住!没有蕉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入院子!”
陈三爷就像没听见一样,兀自走向沈心茹的小院。
两个保镖立马拔出枪,对准陈三爷的脑壳:“我他妈让你站住!聋啊?!”
陈三爷依旧往前走,突然一转身,手一抬,卸掉了一人的手枪。
陈三爷手多快啊,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手枪已经到了陈三爷手里。
另一个保镖一下把枪戳在了陈三爷后脑勺上:“别动!否则,我打死你!”
陈三爷怆然一笑:“开枪吧!”
说罢,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
这保镖很诧异,正犹豫不定,棍儿悄悄地出现在他身后,把枪顶在了他的脑后:“你也别动!动一下,脑袋开花!”
这个保镖一哆嗦,顿时不敢动了。
陈三爷啪啪拍门:“心茹!心茹!”
暴风骤雨,依然未停,混沌的天地,将陈三爷的声音吞并。
“心茹——心茹——”陈三爷疯狂地喊着。
门“嘭”地打开了,沈心茹站在眼前。
陈三爷猛地扑了过去,将沈心茹紧紧搂在怀里。
沈心茹眼泪迸射而出:“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陈三爷泪如雨下:“玫瑰……死了。”
沈心茹身子一颤:“进来说!”
吴妈举着一把伞跑出来:“小姐,陈先生,雨太大,快进屋里说!”
随后一脚把院门踹关闭。
老太太也发威了,今天没走成,出国失败,气不顺。
卧室里,陈三爷一脸落魄。
沈心茹一言不发,静静地搂着他。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这次是真的受挫了。
成功,唾手可得,突然,烟消云散,这种落差,任何人都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玫瑰死了。
沈心茹对玫瑰,没什么好感,也没坏感,他知道陈三的秉性,相信陈三的人品。
陈三爷曾对沈心茹讲过他和玫瑰的事情,沈心茹听后一阵感慨:“玫瑰是个苦命人,但愿她能开悟,远离江湖,过好余生。”
沈心茹终于明白陈三爷为何没来码头了,玫瑰的死,就是一个信号,他们都走不了,怪不得陈三爷立马安排棍儿和肥牛来码头护送她和吴妈回家。
眼下,一切都完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如此伤心,如此沮丧,如此无助。
沈心茹既心疼,又愤恨。
骨子里的野性要爆发了。
她是蕉万山的种儿,她有蕉爷的毒辣。
这二十多年,她只是埋藏了毒辣,培养了善良。
她总是以最大的善意来揣测世人,却屡屡受挫,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可这些人形动物,总是一次次伤害她。
这片土地上充满着阴谋、谎言、罪恶、厮杀。
人与人之间,没有一丝信任感。
上一秒还在冲你微笑,下一秒就可能对你捅刀。
今天还和你肝胆相照、义薄云天,一转眼,就把你卖了!
人人为己,人人排他,人人提防,人人算计,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没有一点公德心。
这是一群麻木不仁,又阴损龌龊的人。
民国社会,已陷入空前的道德危机。
旧的秩序被打乱,新的体系没建立起来,碌碌众生,不明不白。
沈心茹看得很透彻,之前她只是想和陈三爷远走高飞,离开这一切是是非非。
现在一切灰飞烟灭,黑暗中的恶魔,搅碎了他们的美梦。
沈心茹火了:“今晚,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我这里!”
陈三爷摇摇头:“不必!我只要看到你平安,就放心了!我回长乐坊,从长计议!”
沈心茹没搭话,突然转身,打开行李包裹,翻了翻,掏出一把左轮手枪。
陈三爷吓了一跳:“哪儿来的枪?”
沈心茹一笑:“这是我爹一直让我藏在身上的,上次出了龙海升绑架我的那件事,我爹就塞给了我这把枪!”
陈三爷赶忙说:“你小心点,别走火!这不是闹着玩的。”
沈心茹冷冷一笑,拎着枪大步而出,来到院中,“嘭”地把院门打开。
雨停了,门外,棍儿和肥牛还举着枪,控制着两个保镖。
沈心茹二话没说,直接把枪口对准夜空,“砰砰”开了两枪:“滚!你们都给我滚——”
四人吓坏了,黑夜里,这两枪,火苗子窜出一尺高,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在他们眼中,沈心茹一直是温柔恬静、弱柳扶风,没想到,抬枪就射,手劲还挺大,左轮手枪后坐力很强,她竟然死死握住,纹丝没动。
“小姐,冷静,冷静!”两个保镖赶忙稳住沈心茹。
沈心茹枪口一转,对准了二人,道:“我让你们滚!”
二人赶忙举起手:“小姐,好说,好说!”
说着,连连后退,钻入车中,启动车子:“小姐,我们先撤了,先撤了!您别玩枪,容易走火!”
棍儿和肥牛看了看沈心茹:“沈小姐……”
“你们俩也走!”沈心茹冷冰冰地说。
“可水爷他……”
“他只需要我一个人!”沈心茹喝道。
“哦,好,好。”棍儿和肥牛悻悻离去。
沈心茹回到屋中,把枪往桌子上一扔,气呼呼沙发上一坐:“吴妈,我口渴了!”
吴妈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虎父无犬子,这气势就像山中女大王:“好的小姐,我马上给您炖燕窝!”
“我是渴了!不是饿了!烧水沏茶!”
“马上,马上,小姐,我这就去烧水!”
陈三爷也颇为震惊,踯躅片刻,慢慢走过去:“心茹,你……”
沈心茹“噌”地站起来,一把搂过陈三爷的脑袋,拼命吻在了陈三爷嘴上。
两人干柴烈火,如漆似胶。
身形旋转,碰倒了茶壶,碰掉了果盘,碰歪了台灯。
顾不了那么多了,沈心茹顺手把电灯拉灭了。
屋内漆黑,两人辗转不定,一同倒在了床上。
心跳得几乎要跃出胸膛,慌不迭撕掉对方身上的衣服……
吴妈再次拎着暖壶来到卧室门前时,发现屋门关闭,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心头一颤:完了,生米煮成熟饭了!
熟透了!
小姐哪是口渴了,是饥渴了,刚才故意把她支开了。
也罢,也罢,早晚的事,这对儿男女,就是两条阴阳鱼。
旋转环抱,合成太极。
在经历了一番番风雨之后,也算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