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胡八爷这个老鬼,教唆蔡猫、孙二爷绑架沈心茹,蔡猫和孙二爷还真干了,一番踩点观察后,发现在赌场不好下手,在沈心茹的住处更不好下手,唯有在路上动手,才是最佳选择。
沈心茹有洁癖,恋床,只有在自己家里,才会睡得安稳,所以,她虽然主持赌场大局,却从不住在赌场的,每天早晚,往返于赌场和小院之间。
从赌场到小院的五里路,就是下手的最好地段。
蕉爷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全,已经下了血本了,贴身护卫都给沈心茹配上了,荷枪实弹,这些护卫都是武行出身,警觉性极高,功夫极好。
但没用。
在热武器面前,武师,就是挨打的靶子。
千万别忘了蔡猫和孙二爷是什么出身!军火商!最熟悉热武器!
各种新式武器,都是他们先尝鲜,美制勃朗宁手枪、德制20毫米机关炮、马克沁重机枪、法式马尾手雷,等等,这些当时最先进的玩意,都是人家先摆弄。
手下兄弟,更是将这些新式武器,玩得炉火纯青。
用最先进的近战武器,打击只配有左轮手枪的所谓功夫高手,那是碾压式的。
如果不是顾及沈心茹的安危、不想撕票,就直接把“斯托克斯”迫击炮弄过去了,一发炮弹就把沈心茹的汽车炸飞。
最终,蔡猫和孙二爷弄了一个二十人的绑架团,在女王大道设下埋伏,欲生擒沈心茹。
沈心茹乘坐的汽车,子时三刻,穿过女王大道和山东路的交汇口时,二十个贼人埋伏在暗地里,稀里哗啦扔出手雷,沈心茹车旁的十几个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乱套了,有的当场毙命,有的腿折胳膊折,但依然掏出枪,和贼人对射。
枪声大作,双方混战。
无奈贼人躲在暗处,沈心茹的护卫都在明处,很快被对方全部击毙。
此刻,二十个贼人才从黑暗中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向沈心茹的汽车。
沈心茹在后排座上大喊:“开车啊!开车!”
司机似乎已经吓傻了,呆坐着不动,哆哆嗦嗦地说:“小姐,开车,我们就会被乱枪打死,还是老老实实等着,静待对方发落。”
沈心茹怒骂:“你这个叛徒!胆小鬼!”
这个叛徒,正是“截子”,当年蕉爷十二护法之一,曾经也是忠心耿耿、立下汗马功劳,现在,面对这个局面,也动摇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蕉爷大势已去!他不想给蕉爷卖命了!
当你威风凛凛、权倾一方时,身边的人前呼后拥、一呼百应!
当你突然失势、一落千丈时,身边的人跑得最快,甚至反戈一击!
二十个歹徒越走越近,突然,身后传来“骨碌骨碌”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滚,久经百战的军火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手雷!
为时已晚,轰地一声,四五颗手雷在二十个歹徒身后爆炸。
瞬间倒下七八个。
其余人刚要跑,又是两个手雷滚过来,又放倒一片。
此刻黑暗中枪声响起,弹无虚发,仅剩的几个歹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呼了。
沈心茹一直抱着脑袋趴在车内,不敢抬头,弹片震碎了玻璃,玻璃碴子落了她一脑袋。
汽车的车门和车体上都是被弹片击打的小坑,车身在爆炸中,也是摇晃不定。
这一刻,沈心茹就担心一颗手雷扔到车里,她和肚子里的宝宝就全完了。
她还不知道,投掷手雷的这两拨人,都没想要她的命,否则,她躲不过去。
第一波,是蔡猫和孙二爷的人,是来绑架沈心茹的。
第二波,只有一个人,就是“中原第一杀手”——郑小俊。
局势转换得太突然,沈心茹懵了,司机“截子”也懵了,那些贼人更懵,不过已经死了,只有在黄泉路上慢慢琢磨了。
毕竟谁也想不到,中原第一杀手——千罗刹,来了!
此刻,郑小俊已经快行几步,来到汽车跟前。
沈心茹抖落脑袋上的玻璃碎片,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车窗外的郑小俊,她不知道面前这个汉子是干啥的,更不知道是敌是友。
郑小俊二话不说,突然举起枪,一枪击毙了“截子”,“截子”本来还想解释一下,郑小俊不会给他机会,在一流刺客面前,你就别玩心机了,刚才沈心茹大呼开车,“截子”无动于衷,郑小俊就知道这是个反水的狗。
沈心茹在后排座上,大气不敢喘,眼睁睁看着郑小俊把“截子”的尸体从驾驶位上拖下去,扔在路边,而后郑小俊自己坐到驾驶位,回头一笑:“沈小姐,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说罢,启动汽车,一脚油门,驶出女王大道。
沈心茹惊得瞠目结舌,她完全不认识郑小俊,不知道这货是从哪儿钻出来了,不过这男子还挺帅,身手干净利落,杀人好不眨眼,英雄救美,回眸一笑,这一刻,血色都变得浪漫,杀戮散发着美感。
沈心茹支支吾吾地问:“你……你到底是谁啊?”
郑小俊淡淡一笑:“恩人不必客气,小可姓郑,您叫我小郑就行。”
沈心茹越发懵懂:“恩人?我何时有恩于你?”
郑小俊笑道:“小姐,只须相信我!个中缘由,以后再说!我知道你和陈三爷遇到麻烦了,今晚只是开胃菜,以后会更加凶险,兄弟俺只说一句话,小姐若有所需,鄙人愿凭驱使!”
沈心茹激动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既如此,话不多谈,快带我去四姨太府上!”
“小姐确定不回蕉府吗?”
“我得先去四姨太府上,给我爹打电话,否则,我们父女俩,会被一锅端!”
“小姐考虑得成熟!”
郑小俊拨动方向盘,直奔四姨太府邸。
很快,来到四姨太大门前,月朗星疏,叩开四姨太的家门,四姨太将二人迎入屋中,听闻所述之后,吓了一跳:“对方狗急跳墙了!茹茹,你没受伤吧?!你的头怎么了?”
沈心茹抹了抹头发上的血渍,道:“我没事!都是玻璃碴子划的!”
“我给你包扎!”
四姨太拿来纱布、绷带、药水,为沈心茹清创。
沈心茹急切地说:“四姐,眼下最重要的是和若水联系上!这位郑先生肯帮忙,我们有解了!”
四姨太根本不知道郑小俊是哪根葱,但,就是这个人,救了沈心茹一命,说明不是坏人,虽然刚才沈心茹也说了个大概,但跟没说一样,还是不知道郑小俊的身份。
四姨太有点犯嘀咕了,疑惑地瞅了瞅郑小俊。
郑小俊心领神会,笑道:“四太太,不必疑惑,您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兄弟这点机灵,也瞒不过您的法眼,我是好是坏,太太自有定夺,只是事情紧急,现在不是唠家常的时候,你们和陈三爷取得联系,才是当务之急!”
四姨太点点头。
沈心茹想了想,猛然说道:“四姐,这事,只有你能帮忙了!民用电报来不及了,也不安全!帮我发军用电报,用军用电台,麻烦您求求韩大帅,借用一下军用发报机!”
四姨太沉思片刻,陡然说道:“好!我试试!”
这才有了郑小俊火速抵沪,日夜发报,沟通津、沪信息的一幕。
韩复榘为啥会动用军用发报机帮助四姨太?
难道是四姨太魅力太大?韩大帅垂涎小姨子美色、姐夫和小姨子有一腿、磨不过面子?!
非也!
那都是下三滥的想法!
须知,能做到一方霸主、成为封疆大吏,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些土军阀看起来傻不拉几、一个个土老帽、二五八蛋的,其实一点都不傻!心里明镜似的!
傻人能够拥兵百万、权倾一方吗?
傻人能够在历史的波涛汹涌中,独立潮头、脱颖而出吗?
都是装傻,装傻充愣!
背后是大智若愚的饱满智慧!
韩复榘曾是冯玉祥的老部下,后来审时度势,民国十七年,因被冯玉祥免去师长职务,才萌生了去心,投靠了老蒋,又在中原大战时,瞅准时机,开赴山东,从此成为新一代山东王。
他总是能精准地把握历史脉搏,突然出手,越做越大。
其实他谁也不服,名义上臣服老蒋,其实山东在他麾下,是一种半自治状态,很多事,他都不尿老蒋,国民政府发过来的公文,他如果心情好,就会看一眼,如果心情不好,直接当擦屁股纸了。
现在,冯玉祥现在被老蒋和汪精卫追着打,老韩的小算盘又开始拨动了。
乱世中,别人打得越厉害,自己越容易获得利益,各路军阀都是这么玩的,你争我抢,此起彼伏,就看会玩不会玩。
韩复榘早就看老蒋不顺眼了,名为“山东王”,其实势力范围已经扩充到直隶、江苏、安徽、河南了。
和老将决裂,分庭抗礼,早晚的事。
此时此刻,陈三,这个小角色,进入韩复榘的眼界了。
斗倒龙海升,联姻蕉老二,力战白小浪,摆平潘召七和尚,诈骗蔡猫、孙二爷,都没逃脱韩大帅的法眼。
韩大帅只是不言声,看你们这些小喽啰折腾。
现在,韩大帅羽翼丰满,要向天津港伸手了,拿下天津海关的控制权,就拿下了华北地区的经济命脉。
这才是韩大帅最看中的。
陈三,只是个小瘪三,但小瘪三有时能办大事,“鬼手陈”,实属奇才,在保定军阀郭撼山的眼皮子底下,击败白小浪,弄走一千多万,这件事,轰动大半个民国了。
不光赌博圈里在议论,军阀圈里也在议论。
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钱上,还有那双鬼手上。
这种货色要是用好了,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当年孟尝君养了很多鸡鸣狗盗之人,关键时刻,不也派上用场了嘛。
韩复榘很清楚,上海帮是老蒋的人,陈三现在等于是深入虎穴,如果能够九死一生、虎口脱险,甚至再倒打一耙,弄个几千万大洋回来,那对山东军,是大有裨益啊!
谁会嫌钱多呢?
还有一层关系,毕竟,陈三背后是蕉老二,蕉老二是刘督统的人,刘督统是冯玉祥的人,从根上讲,大家都是嫡系,此刻,理应站到一个战壕里。
韩大帅,才是在下一盘大棋。
所以,四姨太苦苦哀求之际,韩大帅顺水推舟,答应帮助陈三。
韩大帅虽然拥兵山东,可手早就伸到周围省份,北到北平、天津,南到江苏、浙江,西到山西、甘肃,东边就没了,都是大海。
凡是能触及到的地方,都秘密设立了军事观察点,下发了军用电台、发报机,二十四小时不停地传递消息,随时掌握一切动向。
徐州、上海、杭州、蚌埠、嘉兴,都有他的特务联络处。
人在山东,却对全国局势,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