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举行完毕后,赌场照样营业。除了值班人员,所有人连同记者,都移步丽都大酒店,尽情吃席。
记者来干啥了?除了拿红包,就是大吃二喝。
荷官和服务员,也很高兴,借着陈三爷和蓝月的新婚之喜,大吃一顿。
赌场嫁女儿,排面必须到位,做给世人看,也做给荷官看,好好跟着皮爷干,最后都会有好的归宿的。
蓝月出嫁,皮爷作为老板,是陪送了昂贵的嫁妆的。
这种嫁妆可不同于乡间的嫁妆,什么被褥啊、脸盆子啊、大卧柜啊,对于皮爷这样有身份的人,都不入流,他给的是什么?
赌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戒指!
那两颗西洋大钻戒,陈三爷和蓝月互换的定情物,都是无价之宝。
这玩意比真金白银厉害多了,随便卖一颗,在上海置办个宅子没问题。
低调奢华有内涵。
这几天,陈三爷满是吃喝局,前天给蓝月过生日,昨天宴请赌徒,今天参加自己婚礼,中午时分,丽都大酒店宴会大厅,他和蓝月在红袖珠珠等人的簇拥下,挨桌敬酒。
这次他没法喝假酒了,不能用白开水冒充,因为有皮爷在,皮爷亲自安排荷官给他倒酒,一杯又一杯,喝的都是陈年佳酿。
纵然酒量大,也抵不住这么喝,很快就有点上头。
头晕目眩之际,他很纳闷儿,棍儿去哪了?
婚礼上,怎么没见到棍儿呢?
棍儿依然在赌场后面的厕所里忙碌着,这是皮爷的命令,所有人都可以暂时休息一下,掏粪工不能休息,因为粑粑不等人。
棍儿分明在茅房里听到了前面的赌场大厅里热热闹闹,还有音乐声,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趁着歇息的工夫,问了问门口的荷官,荷官说:“棍儿哥,你不知道啊?陈三爷结婚了!婚庆大典啊!”
“啊?!”棍儿一下子懵了,“跟谁结婚?”
“蓝月啊!怎么,三爷没告诉你吗?”
棍儿倒吸冷气:嘛玩意?和蓝月结婚?
随即追问荷官:“你看清楚了吗?你确定吗?是陈三爷吗?”
荷官大笑:“废话!我还不认识陈三爷?你去大厅里看看!东西都在!气球啊,鲜花啊,喜糖啊,还有条幅!怎么,陈三爷真没通知你啊?”
棍儿已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下万般疑惑:怎么个情况啊?陈三爷正气光辉的形象崩塌了?难道是个深藏不露的伪君子?哎哟卧槽,如果真是这样,我还追随他干嘛?这货喜新厌旧,忘了沈心茹,收了蓝月,当了青帮的女婿,我还在这里掏大粪,木天理了!
在棍儿的心目中,陈三爷一直是正直、坚强、隐忍、骨头硬的代名词,现在好了,无情无义第一人啊,当初和沈心茹情比金坚、卿卿我我,发誓只爱沈心茹一个,简直是男人的楷模,雄性动物的布道者,那是没遇到更年轻的,更好看的,如今异地他乡和别人再婚,看来也是不能免俗的种儿啊,甚至比一般人更加卑鄙龌龊!
棍儿越想越生气,半个多月了,一直和大粪为伍,臭气已经充斥了整个肺囊,肺叶都泡透了,无论怎么呼吸,都是一股屎味儿,吃饭都是粑粑味儿,洗澡连洗三次,还是去不了臭哄哄的味道。
但为了一身正气的陈三爷,他可以忍,现在陈三爷的形象土崩瓦解了,事实就摆在这儿呢,无法辩解。
结婚还有假的吗?
难道只结婚,不入洞房?
我信你个鬼!
蓦地,棍儿心头一颤:不对!不对!当初玫瑰也是妖艳十足,别管玫瑰人品咋样,身材长相没得挑!玫瑰死死往陈三爷怀里扎,陈三爷但凡松一下弦子,两人就在一起了,至少温存几次,但陈三爷没做。
移情别恋,这不是陈三爷的作风,肯定有苦衷。
话虽这样说,但棍儿心里还是别扭。
一边是宽敞明亮的酒店豪宅,一边是狭小逼仄的漆黑茅房,一边是金钱美女、锦衣玉食,一边是无尽的屎尿和洗不净的粪桶,陈三爷在天堂,他在地狱,怎能不胸闷?
考验师徒感情的时候到了,棍儿是选择跑掉,还是继续等待陈三爷?
棍儿如果现在跑掉,绝对没人管,现在都打明牌了,爱基巴去哪儿去哪儿,棍儿跑了,皮爷反而高兴。
甚至棍儿跑回天津报信,反而增加了陈三爷结婚事件的可信度,这比报纸更有公信力。
最终,棍儿选择了留下来,他还是相信陈三爷的为人。
幸亏!幸亏!幸亏棍儿没跑,否则牵一发动全身,会坏了陈三爷的大事!
陈三爷和皮爷打对攻,明局暗局、阴谋阳谋,已经呈犬牙交错状了,陈三爷固然有得有失,但拿下赌王大赛的念头,越发强烈!
所有计谋,所有安排,所有恩爱情仇,在即将开始的赌王大赛中,都将完整地展现出来!
但现在,他得和蓝月如期入洞房。
这是皮爷的明牌。
酒足饭饱之后,众记者和赌场同仁陆续离去,陈三爷和蓝月也喝得头晕脑涨,相互搀扶着上了酒店五楼客房。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普洒大地,最后一抹斜阳用尽全力把血色布满整个街道,红彤彤的火烧云映射进窗子,整个屋子满堂红。
陈三爷醉醺醺地躺在卧室沙发上,蓝月为他解下领带,脱掉西服,又脱下他的皮鞋,为他拿来拖鞋。
陈三爷揉着额头,道:“今天,所有的这一切,你早就知道吧?”
蓝月一愣,点点头。
陈三爷虽喝了不少酒,但心内极度清醒:“蓝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你带来多大风险?”
蓝月茫然一笑:“我有的选吗?我只是个棋子。”
“皮爷,给你承诺了什么?”
蓝月默默地摇摇头:“什么也没承诺,而且我随时有杀身之祸。现在我是你的妻子了,我愿意和你一起赴死。”
陈三爷噌地坐起来:“我一直想救你!你知不知道?!”
蓝月默然:“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往前冲?”
“救我的前提是,你得先救你自己!你都自身难保了,你靠什么救我?”
陈三爷怒道:“谁让你把我昨天的话传给皮爷的?”
蓝月冷冷一笑:“我不传,也有其他人传,我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危,我才禀告了皮爷!”
陈三爷突然朝门外看了看:“哎?那三个家伙呢?珠珠、红袖、采薇呢?”
蓝月莞尔一笑:“新婚大喜,今天这间套房,归你我二人,她们暂时离开了。”
“皮爷就不怕我带着你跑了?”
蓝月苦笑:“我跑不了,我父母在乡下,由皮爷的人看管。而且,四大保镖在隔壁呢。”
说着,蓝月脱掉了婚纱和皮鞋,只穿着胸罩和内裤,在陈三爷面前走过去,回到自己卧室寻来睡衣,穿在身上,整个过程毫不避讳,就像夫妻二人过日子。
而后俯身为陈三爷整理被褥:“今天喝了太多酒,你也累了,一会儿早些歇息吧。”
陈三爷思忖片刻,道:“我们是名义夫妻……我不能……”
“别说了!我懂!”蓝月打断了他,而后径直走出陈三爷卧室。
陈三爷顿时轻松了许多,这整整一天,他都在思考一件事:晚上怎么办?
婚,的确是结了,但皮爷,盯得紧,且蓝月,痴情万分,同床不入身?分床睡?
能瞒到几时?
能瞒过皮爷的眼睛吗?
蓝月作何感想?
现在见蓝月如此洒脱,也便有了回旋的余地。
其实,皮爷已经抓住了事情的精髓,不管你是不是同床,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在皮爷那里都无所谓,在皮爷和公众眼里,你们就是夫妻,赌王大赛一旦失利,夫妻二人脑袋一同搬家!
只是,陈三爷不想对不起沈心茹。
夜色笼罩,屋内昏暗,蓝月愣愣地站在客厅里,似乎在思考什么,眉头紧皱,难做决断。
蓦地,双眸一亮,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微微回头,见陈三爷依旧躺在沙发上,卧室的门半掩着,陈三爷看不到她。
她径直走到餐桌前,拿起一个杯子,深吸一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快速打开,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入杯子,而后,拿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晃了晃,端着杯子走进陈三爷的卧室。
陈三爷的确是累了,也醉了,虽没大醉,但也是七分醉意,浑身疲倦,躺在沙发上差点睡着。
突然听到脚步声,一睁眼,是蓝月进来了。
蓝月手捧着一杯白开水,温柔地说:“喝杯白开水,赶紧睡觉吧。”
陈三爷正口干舌燥,想都没想,接过水杯,一股脑地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