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俊比陈三爷还大两岁呢,正值而立,血气方刚,生理心理都正常,面对妖娆的大腿,未免神思迷离。
杀手也是人啊,况且这哥们儿从事的这份工作让他一直独来独往,就没碰过女人。
本来急得抓耳挠腮,突然心静如水,透过四根大腿,打量着赌场里的桩桩件件,就像透过红尘迷雾,观看世俗的光怪陆离。
一个女服员突然把左脚的鞋子脱了,脚趾头勾着,给右脚的脚踝挠痒痒。
薄如蝉翼的丝袜,隐约迷离的脚丫,在郑小俊面前晃来晃去。
郑小俊感觉飘来一阵老坛酸菜的味道,可能是屋子里点着火炉,太热,女服务员的脚出汗了,有点酸不溜丢。
这一丝沁人心脾的酸味,让郑小俊骤然清醒:不行,不能欣赏大腿了,得干正事,得赶紧想办法出去,到赌场外面接应陈三爷。
此刻,门外一声高喝:“海爷、皮爷驾到——”
两个女服务员赶忙把鞋穿好,恭恭敬敬地站立,迎接两位大亨。
很快,海爷和皮爷穿着貂皮大衣,戴着圆形毡帽,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这群人有海爷的保镖、有骚爷、有潘召、七和尚、邢二爷。
两个女服务员赶忙走过来:“欢迎海爷,欢迎皮爷!”
说着,替海爷和皮爷的将貂皮大衣脱下来,挂入衣帽间。
郑小俊几次想溜出去,都不得机会。
四条大腿忙忙碌碌,来回辗转,没有缝隙让他溜走。
最终,不得已,他又退回了柜台下。
依然是四条大腿在晃荡,依然是肉与丝的迷离与和谐美。
郑小俊干脆不走了,既来之,则安之,既见之,则赏之。
待会儿等陈三爷赌完,混在众人当中一起出去即可。
此刻的陈三爷早已在二楼赌厅静坐等待海爷。
二楼空间豁然开朗,天有点阴,暮色降临,但屋内灯光明亮,每一张脸都看得非常清楚。
今天赌场清场,不允许任何赌客进入,就为了海爷和陈三爷这场赌局。
《北平报》的记者们早早来到,就在东北角架起相机,手拿笔记本,等待报道。
正北侧是驮爷一行,身后坐着杨五爷、钱六爷,及一群贩毒分子。
驮爷排面大,身后还有两个丫鬟,伺候驮爷抽烟、喝茶。
南侧是陈三爷一行,有蕉爷、刘督统、孔麒麟,以及四贝勒爷等京城瓢把子,还有刘督统带来的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东侧是赌场的服务员和荷官,恭敬站立。
西侧是北平警察局的差人,以防有人闹事。
很快,楼梯声响,海爷一行上来了。
海爷为何来得这么晚?
这个老狐狸早就到北平了,但他在等消息,等天津的电报,天津有他安插的眼线,直到下午两点,那边才把电报发过来,告知海爷,天津风平浪静,没有发现沈心茹的踪影。
海爷这才放心,确定沈心茹没有回到天津,蕉爷和陈三不知道沈心茹逃脱的消息。
海爷和皮爷上得二楼,众人赶忙起身,纷纷打拱:“海爷!皮爷!”
连蕉爷也站起来了,向海爷抱拳施礼。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蕉爷和海爷的再次合作,联手铲掉陈三。
整个屋子,唯独陈三爷没站起来,依旧表情严峻地坐着。
海爷瞥了陈三爷一眼,笑道:“陈先生,久违,久违!”
陈三爷呵呵一笑:“海爷,别来无恙?”
海爷笑道:“活得很好,活得很好。”
其实,这两个人眼珠子都是红的,陈三爷的媳妇被海爷绑走了,海爷的儿子被陈三爷的媳妇杀了,这一切,都源于陈三爷。
海爷身旁的皮爷轻轻瞥了一眼陈三爷,冷笑道:“陈先生,上海一别,甚是挂念,如今我们又见面了,你好像瘦了哦!”
陈三爷冷冷一笑,道:“皮爷大仁大义,在上海时,没少照顾我,陈三走到哪里,都铭记皮爷大恩大德!”
4000万,都被陈三爷卷走了,还赠送了一个蓝月,可不大恩大德嘛。
皮爷奸诈一笑,鱼尾纹错乱浓密:“少年得志啊,陈先生!”
“皮爷老当益壮,志在千里!”
“哈哈哈哈。”皮爷大笑。
陈三爷往海爷和皮爷身后一看,陡然一惊:卧槽?老潘和七和尚怎么也在?
他委实想不明白,这俩货怎么和京城的人搅和在一起了。
潘召和七和尚也看到了陈三爷,潘召有点尴尬,他被陈三爷弄怕了,一看到陈三爷,他就心跳加速,总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七和尚则咧着大嘴,冲陈三爷嘿嘿笑了两声。
很快,双方落座,驮爷起身,宣读公证词:“鄙人不才,蒙海爷、陈三爷两家所托,于京城陋地摆下赌场,权当公平,负担甚重!方寸之地,四野荒凉,岂敢蒙天下英豪大驾,鄙人不胜惶恐之至!蕉爷、海爷,皆吾老友,赌场斗狠绝非初衷,个中纷怨,某愿一笑泯恩仇!鄙人无偏无向,独供居间场所,双方孰赢孰输,皆非我所愿!江湖事,江湖了,勇猛智斗,离不了忠肝义胆,高低深浅,全由各方自愿!”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感叹驮爷之公正公平,高风亮节。
浓浓之悲伤者,唯有陈三爷。
一点也不公平,就是让他来送死的。
还要这么多人见证,见证他的失败,见证他的死得其所。
他曾经对玫瑰说过一句话:“我会死的很惨,我会像狗一样死在大街上!”
今天,这句话,似乎要应验。
可惜,他临死都不能替玫瑰报仇,不能手刃仇人。
突然,沈心茹的笑脸再次浮现在他眼前,“若水?若水?”陈三爷仿佛听到了沈心茹的呼唤。
那如花笑靥,那冰清玉洁,那温柔缱绻,立马让陈三爷精神抖擞。
他啪地一拳捶在桌子上:“干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干什么啊?
陈三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随即微微一笑,起身抱拳:“多谢驮爷贵宝地,让我和海爷公平交流!海爷不远千里,从大东北赶到北平,那是给足了晚辈面子,今天,晚辈定使出浑身解数,陪海爷痛快到底!各位前辈,各位大贤,各位记者朋友,劳烦做个见证!”
众人感觉陈三爷精神不正常,刚才还神情低迷呢,突然像打了鸡血的一样,无比亢奋。
因为此刻,陈三爷是真的把自己放下了,只要沈心茹能够平安,他无所谓,输了里子,不能再输了面子。
人活得就是一股精气神,没有精气神了,就彻底完蛋了。
即便今天是死亡之日,也要走得风风光光!不能窝窝囊囊!
就像戊戌六君子——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面对死亡,这是何等的气魄?
看透了,放下了,也就泰然了。
无论他和郑小俊的计策能不能成功,只要能保住沈心茹,陈三爷就高兴。
这不正是他和沈心茹相爱的意义吗?
爱情不是操来操去,而是为了彼此,生死相依。
陈三爷要在这场死局里,成就自己的高光时刻,他要把自己所有的技术都使出来,亮瞎在座之人的狗眼,他要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弹指鹅幻》!
进入赌行这么长时间来,他还从没真正炫过技术,今天他要把恩师“大流马”所传授的一切,全都亮出来!
输,无所谓,输之前,让大家明白,大流杂技团——马二爷的看家本事,那是世界第一等!
输的不是技术,而是输在了阴谋诡计里。
这是对“大流马”和马文妹养育之恩的报答,对自己28年青春的祭奠,对杂技这个行业的振臂一呼,对人间魑魅魍魉的庄严宣战!